250.【番外】何以戀君來(四)(1 / 2)

褚小懶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許墨笙已經不在了。

房間內,床鋪疊得很整齊,就連她亂丟的衣物也放在了一邊不再亂糟糟的一堆。她坐在床上,似乎,仍然能嗅到這房間里他殘留的氣味。

那么濃烈,濃烈到了讓她覺得昏眩。

褚小懶突然想起,她和許墨笙的初識,那是在她讀高中的時候,兩人其實並不同班,她向來笨手笨腳的,只不過是上個樓梯而已,也能一個踩空摔到了跟在後頭的他的身上。

這一摔,便是把許墨笙給摔了個右腿骨折。

之後,她出於愧疚,天天以各種名義靠近他,只為了能夠照顧他,好讓自己的愧疚感能不那么重,沒想,她的舉動落在了他的眼里,卻成了追求蹂。

她也不知道那樣的生活持續了多久,直到他趁著她不注意吻住了她的唇,直到他以占有者之姿站在她的身邊……她已然成為了他的女朋友。

她和許墨笙之間經歷了很多,她沒有父母,在孤兒院里長大,孤兒院里有很多的孩子,並不能每一個都能供讀,從初中開始,她便是靠著獎學金。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跟許墨笙這樣的人在一起,他跟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自然存在著很多的問題。

許墨笙很寵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通通都會滿足她。

她曾經以為,那樣的生活,會直至一輩子。

然而,十八歲那年,許老夫人找上了她,對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把她有多低便踩得有多低,那感覺,就好像她跟許墨笙在一起,為的就是許家的錢。

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事情,卻成功傷害了當年仍然稚嫩的她。

一個巴掌,還有一張甩在她臉上的支票,把她的尊嚴徹底撕碎,她與他起了爭執,他企圖護她,她卻不肯相信,到了最後,她選擇離開,他被許老夫人流放,從此消失在x市這片土地上。

她出生卑微,本就對自己沒有多少的自信,經過許老夫人說的那番話後,所有壓抑的自卑情緒全部爆發,這也是她當年離開的理由。

時間,一晃而過。

二十四歲那年,她中了羅馬七天游的大獎,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出國,卻怎么都沒想到,會在羅馬的街頭撞見他。

彼時,他的臉上已然褪去青澀,再也不是那個會與她爭執的男人,相比十八歲,他圓滑了不少,自然,也狡猾了不少。

那些日子,他都陪在她的身邊,把她過去的不安全部撫平。

她以為,她能重新跟許墨笙開始,不再畏懼任何事情。

之後,他跟她一起回了x市,陪她到孤兒院探望那些孤兒,天天跟她在一起,夜夜纏綿。

可是,人生原來都是狗血的。

許老夫人並不知道他跟她重逢的事,特地給他介紹結婚對象。那是一場相親,沒想,那個相親對象竟然帶著同伴前往,而事後,相親對象的同伴僅僅一眼便愛上了他。

一見鍾情。

許墨笙並不喜歡那個女人,甚至可以說是到了厭惡的地步,偏生,那個女人看中了他的家世,一再地相纏。

到了最後,還用詭計迷暈了他,爬上了他的床。

提個月後,那個女人拿著懷孕單子來的來到了他們的面前,許墨笙一臉鐵青,想也沒想就讓那個女人把孩子打掉,可那個女人說什么都不肯。

這之後,她再度像十八歲那年一樣,跟他吵了一架,他摔門離開,幾天幾夜都沒有出現過,只因為,她說孩子是無辜的,讓他把那個孩子生下來。

他問她:「孩子生下來,然後呢?你是不是讓我也把那個女人給娶了?」

她回道:「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健全的家庭是必須的。」

他臨走前,只瞪著她大吼。

「褚小懶,我真他/媽/的賤,才會愛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她沒心沒肺嗎?不,她有的,她只是,無法對那個仍是胚胎的孩子視若無睹罷了。

她沒有父母,自然比他更懂得那樣不被受歡迎的感覺有多難受,她知道,自己的話是過分了些,但是,她並沒有絲毫的後悔。

然而,那一次的爭執,卻成了她見許墨笙的最後一次。

這之後,她偷偷把所有的東西都搬走,沒有留下半點消息,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如同憑空消失了一樣。

她只是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她實在沒有辦法看著他娶別的女人,建立幸福的家庭。

她也有她的懦弱,或許,不管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四歲,她仍是一個膽小自卑的人,從來都只懂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她能有什么辦法?

她和許墨笙之間,從來都是有一層厚厚的隔閡,她不敢跨出一步,只能站在那里看著許墨笙不停地鏟除障礙只為了來到她的面前。

他知道他有多愛她,但這種自卑已經根深蒂固了,她根本就

掙脫不了。

逃跑以後,她又靜悄悄地到處打探他的消息,偷偷地跟在了他的身後,從國內到國外,她就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有時候,他一個轉身,就能發現人群中她的身影。

可是,他並沒有。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找她,到處地找,就是沒有半點她的消息。

他又怎么可能會有她的消息呢?他讓人在x市找她,她在國外;他讓人在國外找她,這個世界又太大,只能靠著名字去尋找。然而,在國外的時候,中國人用的名字都是拼音,她的名字太過尋常,自是一下就能查到上千上萬個相同名字的。

他結婚的時候,她並不知道,直到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女人,甚至那個女人呆著的時間越來越長。一年,兩年,三年……她才終於察覺到了什么。

跟著他回到x市,鋪天蓋地的報紙雜志,無一不是在說著許家大少結婚五年的消息。她抱著報紙,足足哭了三天三夜,差點便昏了過去。

這些年,若不是因為深愛著他,她又怎么可能固執地守在他的身邊,說什么都不願意離開?

可是再愛,她也害怕跟他重新開始,前兩次的分別,都猶如命運捉弄般,她不禁開始懷疑,她和許墨笙之間,是不是根本不適合。

若當真合適,不可能會有那么多的事情。

但是,分離後的重逢,又算是什么?

倘若她和他沒有緣分,茫茫人海,怎么會再一次相見?

褚小懶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看清了。

她會過神來,手輕柔地撫摩著疊得整齊的被子,過去的每一幕都猶如倒帶似的在一瞬間回放眼前。

她還沒醒過來,他便離開了,是不是代表著,她昨天說的話,產生效力了?

明明,那是自己說的話,也是她想要的結果,但不知道為什么,想到從此以後他不會再與她的生命有所交集,她心臟的地方就開始輕微地抽痛。

褚小懶嘆了一聲,女人啊,果然是矛盾的個體。

她干脆就站起身來,心想著今天是難得的周末,就來搞搞衛生,免得這屋子當真成了一個狗窩。

她隨便找了一些吃的填飽肚子,便卷起衣袖開始忙碌。

一直忙到了下午,才好不容易整理完。

她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身家居服,正想要到小區外的商場買點東西,沒想,還差幾步就走到門口的時候,門鈴響了。

褚小懶嚇了一跳,她的朋友並不多,算算也就那么幾個,至於以前的,都已經斷了聯系,實在想不出到底是誰來了。

莫非,是許墨笙?

她搖了搖頭,一陣自我否決後,才抬步走了上前,把門打開。

門外的是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小孩。

她愣了一下,她不認識門外的這個女人,但是,她卻知道她,甚至是頗為清楚。

過去的五年里,這個女人就呆在許墨笙的身邊,扮演著妻子的角色,每一次看見她,褚小懶就覺得心痛得厲害。

她知道,這個女人很溫柔,也很果斷,在許墨笙的身邊時,幫了不少的忙。

她也知道,在一年前,這個女人跟許墨笙離婚了。

她記得,她叫蘇涼。

蘇涼牽著睿睿,看著門內目光呆滯的褚小懶,嘴角勾起了一抹和善的笑。

「我可以叫你小懶嗎?許莘老是在我面前叫你小懶姐姐,我都聽膩了,叫你褚小姐又覺得太過生疏,你不會介意吧?」

褚小懶下意識地搖頭。

「不……不介意……」

她往里瞟了眼,隨後望向她。

「能讓我們進去嗎?」

「可……可以……」

褚小懶立即便側過身,讓他們進入。

等到他們進屋後,她這才發現,這個女人的手里竟然還拿著一個很大的行李包。

蘇涼帶著睿睿走到兩人沙發前,先把行李包放下,示意睿睿乖巧地坐在沙發上別說話,而後,自己才轉過臉看著她。

「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蘇涼,你可以叫我涼涼,或者蘇小涼。」

這樣的親昵,是她從未想過的。

褚小懶看著她,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我知道你,你是……他的妻子吧?」

即使她沒說名字,蘇涼仍是知道她在說的到底是誰。

她扯開唇角,咧出了笑容。

「正確來說,我是許墨笙的前妻。」

褚小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都想不到,許墨笙的前妻會找上她。莫非,是讓她趕緊離開許墨笙?

可是不對啊,她跟許墨笙已經離婚了,她也聽說,這蘇涼在一年前開始,就回到了她第一任丈夫的身邊,雖然還沒有結婚,但兩人的恩愛,是有目共睹的。

難道,是終於覺得許墨笙比她那個前夫好,所以決定回到

許墨笙的身邊了?

她的腦子快速地運轉,想了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性,甚至是一個比一個更加地負面。

蘇涼看著她的臉,不由得在心里感嘆:果真跟許墨笙說的一樣啊,這小妮子是什么情緒都表露在臉上,根本就不用去猜,就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她嘴角的笑愈發地幽深,之前,她就聽說過連甩了許墨笙兩次的「小懶姐姐」了,現在,終於能看見本人了。

能讓許墨笙吃癟,還真是有意的人。

她清咳了一聲,企圖引起她的注意力。

「小懶,你別想些有的沒的,我不是想回來跟你搶墨笙,如果我對他真有那種意思,一年前我就不會跟他離婚了。」

褚小懶臉色一僵,硬綳綳地吐出了幾個字。

「是……是嗎?」

蘇涼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我早就想見你了,這些年里,墨笙都沒忘記你,一直在到處找你,就是怎么都找不到你,這些事,你知道嗎?」

她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瞧著她這副模樣,蘇涼顯得有些意外。

「許墨笙這人雖然有時候挺過分的,但整體來說,還算是一個好人,你為什么不留在他的身邊呢?你明明知道,他有多愛你的。」

她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愛又怎么樣?很多時候,不是有愛,就能永遠在一起的。我是個孤兒,我沒有父母,沒有家世,從一開始,我跟他就是兩個世界里的人,就算再怎么愛,也是不可能一輩子的,不是嗎?」

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對蘇涼說出這些話,只覺得,這些話已經憋在自己的心里很久了,久到她急欲宣泄出來。

「跟他在一起多一天,那種距離感就越來越明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努力,可是,我就是說服不了自己,我怕他當真跟我在一起久了,他會後悔,他會發現我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女人,我沒辦法忍受這種事情。」

蘇涼沒有立即說話。

她只是看著她,深深地看著她,良久以後,才緩慢地開口:

「小懶,你太自私了。」

褚小懶驚訝地抬起頭,望著她。

蘇涼對上她的眼,神色認真。

「你覺得你無法忍受那樣的可能,所以你把他拒之你的世界外頭,不讓他靠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只要你肯邁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都會勇敢邁出?你自私地不想受到傷害,你卻並不知道,在你拒絕的時候,對他來說,就是傷害。他能忍受流放,他能忍受一個女人使計懷上他的孩子,惟獨不能忍受你走出他的世界。」

她怔在那里,全身僵硬。

蘇涼抿著唇,滿眼溫柔。

「其實,他大可在你第一次離開他以後,與你斷絕所有的關聯。可是他並沒有,而是在與你重逢後,沒有絲毫改變地對你好;還有這第二次分離,他也可以生氣地對你置之不理,但是,卻跟著你回來,對你說出重新開始的請求。難道,他的心你還沒看清嗎?只要是你說的話,他都會聽從,沒有你在,他的人生就沒有了意義,因此,他才會不放棄地找了你那么多年,始終不肯停下來。」

她頓了頓,繼續往下說。

「我跟許墨笙的婚姻,不是因為愛,而是摻合了很多其他的東西。你根本就不用介意我,只需要記得,他由始至終,愛的那個人都是你就行了。」

褚小懶默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

蘇涼笑了笑。

「因為,過去的我也跟你一樣,把幸福拒之門外,讓根本不重要的東西糊住了眼,導使錯過了太多的時間。別人的眼光與你有什么關系?別人覺得你們不配又怎么樣?那是你自己的人生,當然由你自己來決定,別人說得再多,也不會知道你的人生的酸甜苦辣,盲目地介意別人的目光,那只會為難了自己,耽誤了自己。」

蘇涼拉過了她的手,眼睛微微笑彎。

「你都能自私地將他拒之門外了,為什么現在不能自私地呆在他的身邊,不去理會別人的目光……等等,我這話好像哪里不對?唉,算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讓你鼓起勇氣呆在許墨笙的身邊,不要再讓他一個人了。」

褚小懶的眼底泛現了茫然。

鼓起勇氣呆在許墨笙的身邊?她……真的可以嗎?

蘇涼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有些追溯。

「過去的五年,他到底是怎么熬過來的,我看得很清楚。許墨笙在很多方面都跟我很像,一樣是受了傷,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自個兒舔著傷口。在別人面前假裝堅強,其實,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褚小懶抬起頭看著她,眼里溢出了掙扎。

蘇涼放開她的手,笑得是格外地燦爛。

「反正我該說的話都說了,我是覺得,按照許墨笙的性子,既

然你都在他眼皮底下了,他自然不會讓你第三次離開她。至於用什么辦法,我還真不知道,倒是希望你能有幾分自覺,不要以為他就是那種會溫水煮青蛙的人。」

聽見她的話,褚小懶的臉刷地一下全紅了。

隨後,蘇涼站起身來。

「我該走了,在走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