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單手托腮正看著手邊的一株珊瑚,他皮膚粉嫩,眼睛明亮,倒好似活人一般。
鯉魚揉揉少年的頭發,低頭擺動那盆珊瑚。
少年托腮看著他,眼珠轉也不轉。
「這就是十八?」我問。
猴子嘆了口氣道:「老孫之前去地府,想把他的魂魄帶回來,誰知閻王老兒不准,說是早教投胎去了。」
我有些驚奇:「當初那烏雞國國王……」不是找回了了嗎?
「師傅有所不知,這時間魂魄縱使怨念深重,死了也是要入輪回的,」猴子道,「當初那烏雞國國王一事,因各路人馬安排,閻王便未曾強行讓他轉世,自然與此事不同。」
鯉魚擺弄珊瑚的手頓了一頓:「閻王可說轉世去了哪里?」
猴子笑了:「凡是喝了那孟婆湯過了三途河,靈魂便如新生,你縱是找到了又能如何?」
「大聖。」鯉魚再不猴子猴子的叫了。
猴子咬著桃子道:「此地向西八百里處有一戶人家,那家三公子方才兩歲,姓陳名玄清,你可去看看。」
鯉魚聞言,道了聲謝起身就走。
「那小公子過得可好?」我問猴子。
「生在富貴人家能有什么不好。」猴子嬉笑道。
正這時,忽見鯉魚又回來了,他徑入里間套了身衣服,將自己打扮成一個頭戴方巾的書生模樣,跑出來問我:「師傅看我可有不妥?」
那猴子正跟我說話,聞得此言跳下凳子,不耐煩地給他推出門去:「都好都好,沒什么不妥。」
我失笑,拉住那猴子:「不得無禮。」
那猴子還嘀咕:「這鯉魚忒墨跡。」
我笑:「他用情越深自然舉止上越謹慎。」
「師傅,」那猴子竟笑得打跌,直瞅著我看,「你這話說得倒像是個六根不凈的和尚。」
「胡說!」我板了張臉不理他。
那猴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道:「要我說是那鯉魚無用。」
我瞪他:「莫要胡說!」
八戒呵呵就樂了:「師傅,你是不知道,猴哥說這話是要吹牛呢!」
「去去去,一邊呆著去!」猴子趕蒼蠅似的將八戒趕到一邊,又對我道:「若是俺老孫,事發即去找閻王老兒要人,他還能不給?」
八戒翻了個白眼:「師哥這是沒吃過苦頭不曉得疼。」
我笑著搖搖頭:「你這猢猻,忒大的口氣。」
「嘿嘿,不是老孫口氣大,是師傅心太小。」那猴子湊過來,一張毛臉蹭得我面皮發癢。
我聞得他一身酒氣,覷他一眼,也沒推開,只道:「過會便上路吧。」
那猴子連連點頭:「好好好。」說完,腳下一滑,摔了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竟是不動了。
我以手撫額,只覺得頭疼。
八戒嘿嘿直樂:「鯉魚給的酒是三日醉,猴哥喝了不少。」
得,我更頭疼了。
我起身試圖去拉那猴子,八戒笑呵呵的來幫忙。
他動作倒是簡單粗暴得很,扯著那猴子的衣服將他拎起來一把抗上肩,甩進了客房。
我聽得那砰地一聲巨響,急忙去看。
八戒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沒事沒事的師傅,那猴子銅頭鐵臂,摔不死的。」
看到之後,我的擔心果然轉換了個方向。
客房里那張床硬是八戒被砸出了個窟窿,兩側往中間塌陷下去。那猴子躺在中間好不自在。
我盯著猴子看了會,嘆了口氣,正欲走,忽聽猴子道:「佛祖俺老孫讓你騙了!」
「俺老孫讓你騙了!」
我聽得心肝俱顫,連忙一把捂住他的嘴——這種話,可是能隨便說的?
那猴子倏地睜開眼睛,一雙亮得嚇人的眼睛直盯著我。
「師傅。」他開口。
「嗯。」我嘆口氣,應了一聲。
「師傅。」他又叫。
「我在。」
那猴子一把扯住我,毛乎乎的窩在我懷里,含糊道:「師傅,你身上有些妖氣。」
我讓他嚇得肝膽俱裂,用力想要推開他。
是了,金蟬子那顆心讓我長了一身血肉,卻不能改變我並非人的事實。
他緊拽著我不撒手,嘴里道:「師傅,我送你回長安吧。」
「我不去。」我立馬道。
他似乎是含糊地笑了一下,毛乎乎的臉窩在我頸側。有什么滾燙的東西滴在我的頸側,燙得我坐立不安。
待那猴子睡得嚴實手上松了些,我才慌忙將他推開,整個人大汗淋漓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待那猴子醒了,我們四人又開始上路,之前那事像全沒發生過一樣。
只是,我多多少少開始有點躲著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