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醒·零零七(1 / 2)

夢境碎片一點點被翻找出來,從璀璨的星河,再到劃過天際的流星。最開始回想的艱澀,總覺得蒙在一層混沌中,記起兩三個片段畫面倒還覺得挺新奇。但是隨著回想出來的越多,如同一個堵塞已久的水龍頭重新通了水,嘩啦啦的開始流的同時,本來隨著遺忘一起沉睡的鐵銹也跟著一起流出來了。吳歸撐著肘關節難以自制的垂下了腦袋,恥度太高了,他默默的想,還來的毫無防備,已經完全超過了他預先准備的心理承受能力。

無論是對著一個怎么看都是一個十來歲的小鬼喊「哥哥」,還是遵從了夢境中扯淡的人設甚至入戲的厲害來看……不,單單是對著一個小孩子滿懷尊崇和敬意的喊「哥哥」這一點,恥度就已經爆表了。

欒依依看著對方從鬢角的碎發間露出來逐漸泛紅的耳根,好奇的拿著筆頭戳了戳吳歸的胳膊:「不會吧?真被友人b給說中了?你做了一個以異世界為背景的春夢?那也太遲鈍了怎么現在才想起來呀。」

「……並不是春夢。」

「唔?」

吳歸揉了把臉,深吸了口氣十指交握將劉海壓上去撐住額頭,神情嚴肅:「我真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小鬼頭。做夢的時候不覺得,現在想起來幼稚的想掐死自己。」

「完全入戲的那種?」

「完全入戲。一點兒也沒懷疑自己是誰,死心塌地的認為就是那么回事,甚至連忽然變成上帝視角了都覺得蠻理所當然。」

欒依依手一轉筆在她手指間轉了一個圓潤的圈,她歪了歪頭,道:「癔病中的仿同作用。」

「嗯?」

「在精神刺激和不良暗示後發病,伴隨著遺忘症和身份障礙,在同理心和心理感染的作用下,會選擇其他人的身份進行模仿。」欒依依道,「當然我只是舉個類比啦。夢境和癔病相似的一點就是,自我的認知會減弱,畢竟它們都同樣是由心理原因導致的。在夢中成為其他人,改變年齡甚至性別,按照虛假身份為人處世,都是『移情』的一種。你現在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的夢比較重要哦,認為自己是一個小孩子應該沒有那么見不得人吧?」

吳歸噗的一聲笑出了聲,欒依依歪了歪頭詢問的看向他。

吳歸做了一個沒事的手勢,說:「啊,我只是覺得,講述專業知識的你一本正經的樣子一點也不比贏家a差。」

「那當然。」欒依依得意的揚了揚眉角,她眼眶周圍的紅已經開始逐漸的消退,「誰說我比他差一定要依附他了?行了行了,你快點組織語言交代清楚。」

打臉贏家a那個混蛋最有效的就是要做到比贏家a強,這一點欒依依很清楚。吳歸也斂下了笑容開始回憶。具體的對話內容依舊零零散散的處於半遺忘狀態,不過夢見的情節已經大致完整了。吳歸整理了一下措辭和邏輯順序,語速低緩簡潔明了的向欒依依敘述了他的腦內世界。欒依依聽的挺認真,偶爾還會記下筆記,在她最開始記筆記的時候,吳歸會一時語塞的停頓下來,不過好在隨著回憶的深入這種被審問式的錯覺就消散了。他描述到在地下室的鏡子中看到六芒星的時候——奇怪的是唯一清晰的圖案就是六芒星,他甚至還記得塗成它的紅色顏料在邊角上有流淌下來的痕跡,這顯得那個六芒星詭譎且不詳;但是同樣在鏡中,「他」的面容卻完全模糊成一團,怎么努力看都無法看清。欒依依拿著紅筆在紙上畫了一個中空的圖形,指給他:「是這樣?」

吳歸接過筆,沿著圖案凸出的棱角往內衍生,看上去就像兩個相交的三角形。

欒依依問:「你對宗教有了解?」

「一點點。」

「我就知道——你的表述是『六芒星』而並非『六角星』。一般來說這個圖案發揚於古印度的一個女陰崇拜的宗教派別,代表著男女交合。但是魔法陣的組成一般而言是由五芒星和圓圈組成,一般來說,你不應該在一個流行魔法的夢中對一個六芒星印象深刻。」欒依依攤攤手,笑起來,「我忍不住插話了,對不起,請你繼續說下去。」

吳歸繼續說了,只是他下意識隱去了最後男孩子看向他的那個細節。他在夢境中的意識是模糊的,盡管他清楚在「弟弟」的身體里時候,操控者是他自己。作為哥哥的那個男孩明顯發現了人格之間的區別,但是他卻不動聲色——直到最後。可偏偏吳歸在使用「弟弟」身份的時候,是下意識的貼合了那個世界的世界觀和身份,盡管他並沒有接受到「弟弟」的記憶。當然,對於本身就應該邏輯絮亂的夢境來說,這些分析本來就是架在虛空之上的樓閣。

可是吳歸不太想把他視為一個單純的夢境。他在夢里擁有過的感情太真實了,無論是作為「弟弟」和主角對話時細微的踏實和溫暖,還是目睹到結局的不可置信和恐慌。夢是假的,但在虛幻中,這份感情卻是唯一的真實。

欒依依沒再打斷他,最後在吳歸表示說完後才笑著說道:「挺流暢的嘛,所以你並不是一直是『弟弟』的身份哦?」

「嗯,中間和最後都像是在看電視,成了徹徹底底的局外人。」

現在回想起來,吳歸還記得魔法陣的光芒淹沒上來掩蓋一切的時候,夢中自己於事無補的擔憂。

「白天呢?有發生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嗎?」

吳歸遲疑了。欒依依睜著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他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我去給……我爸上墳了,順便把這個月的養老費給我奶奶。睡前在看那部網絡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