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二十三(1 / 2)

罌合歡。罌粟與合歡花,燦爛、熱烈、*,致人上癮。

白十二聽到過這個名字。

在漆黑的箱中,那兩個現在早已死去的人販子曾經提過她。那是他們的上家,對他們提出要求五個銀發少年的女人。

白十二渾身肌肉緊綳。他不想再回到箱子里,就算是成為只能活在地下的老鼠,也要比作為商品關在籠中,未來全部交予他人的金絲雀好太多!

銀六遲鈍了兩秒,他的表情先是一片空白,然後一眨眼,也像是想起來了。

但他的想法明顯和白十二不同。白十二竭盡全力想逃,老三賣了他們,白十二從人販子手中逃脫,爭到了廉價的自由;但現在當初收留他的人轉手將他們賣了。白十二對未來那種時刻被人掌握的命運充滿了恐懼和憎惡,就算這只可能是個夢,他也並不想在自己的夢中被惡心個半死。

銀六倒是很坦然,他帶著一種少有的天真問道:「罌合歡?當初是你叫人綁一批銀發的少年?」

罌合歡挑挑纖長的眉毛:「哦?那兩個蠢貨當著你們的面提到了我?」

銀六乖巧的回答道:「是的,他們提到了不止一次。」

「我還真是備受喜愛呢。」罌合歡笑起來,她手指點了點下巴,「你不怕被賣嗎?」

銀六說:「如果是跟著你的話……我真後悔逃出來。這里溫暖,不會凍死,更不用擔著被人發現被人打死的風險。就算是進內城也無所謂,內城不可能比外城更差,反正我現在也只是個流民,不會比現在更差了,不是嗎?就算是伺候那些貴族,那也毫無關系。」

罌合歡聽了,笑的更開心了。她抿著唇,樂不開支的拍了拍手:「真乖。也虧得那兩個蠢貨死了,給我省下了十個奈金。想不想要零花錢?我可以給你一個金幣。」

銀六的順從對白十二而言是不可思議的,他分明還記得在黑箱子中時對方持續且堅定的敲擊。白十二偷偷瞅向銀六,銀六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簡單單純。這家伙從來沒有單純過,從要求殷絕救出他,再到因為他是同族的原因親近和信任,再到兩個星轉後對作為廢柴的同族的厭煩和矛盾的掌控欲;銀六臉上有過活潑和狡猾,也有過自私,只不可能是真的愚蠢單純。

甚至他表情中的單純太刻意了。

銀六有自己的計算。少年偷盜團現在除去殷絕只剩下五個人。白十二不頂用,雀四和妹九也從來不是掙錢的主力軍;唯一可以依靠的老三已經開始在尋找新的出路。老三已經不可信,銀六還不能完全掌控白十二,和他交好的只有妹九。與其再回到可能生活狀況大不如從前,凝聚力也消散的差不多的團隊,還不如在內城另謀一條出路。

偷盜也好,出賣*也好,只要能夠活著,時刻走在鋼絲上的流浪兒從來沒什么節操。

銀六露出了歡欣雀躍的表情,從罌合歡手中接過了金幣。

白十二讓臉部肌肉放松,好在他緊張的那一刻罌合歡並未注意到他。沉默寡言的人總是不太容易受到別人的矚目,這是白十二在夢境之外長久以來習慣導致的身體記憶,現在這份記憶早已導入進夢中。

他眨眨眼睛,放軟聲線,問道:「三哥是不是好早就認識你了?」

罌合歡撐著下巴回答:「沒錯呢,我可是叮囑了你們三哥得好好的看著你們,不要讓你們出任何問題。今天可真是幸運,你的斷腿被醫好了,不然還得廢我一番功夫。」

白十二得到了確認,眨了眨眼低垂下眼簾。他演技不好,如果在這個時候露出隱隱的不安和嫉妒表情更容易不被提防;不過或許對於罌合歡來說,這兩個尚還青稚的少年她還懶得放在眼里。

在胖七出事的那天,酒館中的老板娘以促狹的笑意指示「你們的三哥去妓院了」——罌合歡應該是在那個時候就結交到了老三。在老三認識罌合歡之前,離開教堂時曾對胖七表露出他想干票大的。然而這個本該很關鍵的「工作」再也沒有出現過,罌合歡的出現改變了老三的心思。

他們相交的關鍵絕非僅僅是情愛。

倘若罌合歡想要銀六和白十二兩個少年,那么她大可以在當時就將這兩個毫無防備的少年取走。交接之所以拖到現在,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老三一直在猶豫,但是按罌合歡說的「叮囑了你們三哥得好好的看著你們」,這樣想來這一點就不太可能;那么只可能是二,罌合歡在等待某個時機。

什么時機呢?白十二低垂著頭,他的耳邊是銀六和罌合歡的說話聲,銀六很會討人歡心,罌合歡被逗的咯咯直笑。他靜下心來,壁爐中火焰舔舐木柴發出了輕微的噼里啪啦聲。他們的影子被火光拉長投影在牆上,晃動著隱隱綽綽。

五個……對了,他們想要的,是五個冰龍後裔的銀發少年。

為什么是五個?當初殷絕一開口也說的是五個。罌合歡找上老三時是他們逃出木箱子的隔天,為什么那么快?她是怎么知道他和銀六都是屬於小偷團隊的人?

當初被落下的箱子中還有三個少年,其中有兩個是人販子拿來湊數的淡金發色。如果他們咬死了需要五個銀發少年,在銀六和白十二逃走後還缺兩個。銀發是冰龍族的標志,那些人要數量固定的被屠戮的差不多了的過往王族後裔,真的是僅僅想要拿來做魚水之歡的樂子?

白十二半低著頭,視線藏在垂下的額前發絲後。他早已用視線將這間不大且足夠溫暖的房間的探索了一個遍,甚至一閉眼就能夠回想起房內的構造和器具。火原石放在壁爐之上,壁爐邊搭著一些柴火。罌合歡身後的牆上開了個密閉的小方窗,另一側則是一個櫥櫃;櫥櫃邊掛滿不知名畫家塗繪的畫,其中一部分是罌合歡裸身的畫像。罌合歡的床在中間,一側的矮櫃上,放著一盞精致顏色絢爛纏著五顏六色鐵絲細條的花瓶,幾條枯枝插在花瓶中。房內沒有油燈,也沒有油桶,更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傷人的器具。

罌合歡道:「那邊的弟弟,不如也來陪我說說話?」

她至始至終都是一副柔弱無骨的模樣卧在床上,現在擺了擺手,招呼白十二。

白十二說:「你叫我們來也不是為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