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醒·六十五(1 / 2)

譚永言像是被擊中了。

他的冷靜自持來自他一貫的驕傲,然而他現在宛若就能看見他所秉持的一切都在逐漸消散。譚永言攥住拳,竇佐瞧著他通紅的眼睛,悄無聲息的按住了他的手。

竇佐的身材並不高大,甚至可以稱的上是瘦小。他在譚永言所組織的團隊中一直是不聲不響,沉默多於貢獻的形象。譚永言在心底里很看輕他,准確的說,譚永言再如何記住團隊中每一個人的名字和愛好,他的心底里也看不起任何一個人。

但就是這個人,看似隨意的按住他的手的動作,竟逼得他動彈不得。

譚永言驚詫的看過去,可竇佐卻沒有看他。竇佐的視線在吳歸身上。

吳歸已經熄滅了三重爐,他煉葯的動作比上一次愈加熟練了,每一個動作都精准的像是手部的舞蹈。火焰熄滅後他才從煉葯的幻境中走出來,他深呼出一口氣,一轉頭就看到竇佐的眼睛。

他將葯劑取出,放在竇佐的手心,說:「交給你了。」

三重爐火焰熄滅並開爐的聲音吸引了實驗室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制葯師團體中為首的一個示意兩個制葯師跟著竇佐他們。

「畢竟還是學生……都還沒畢業,也還沒拿到注冊上崗資格證,你們兩個跟著他們。」

被點名的制葯師中的一個皺了皺眉:「直接將未測試的新葯給人體使用?」

「都現在了,也用不著你操心。」為首的制葯師諷刺道,「畢竟以後可是這幫學生的天下。膽子可野著呢。真出了事,責任也不在你和我頭上」

從他的語氣中,吳歸也大致的能夠窺見現在籠罩在疫病陰影下這個社會的樣貌。醫學院的狀況還算整潔,畢竟這和制葯師協會總部都是這個暮氣沉沉的城市竭力維持秩序的地方。但醫學院畢竟比不上制葯師協會,它是所學校,秩序並不嚴正,規矩也很容易被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人給打破。

倘若吳歸走出這所尚還被清醒的人所維持著的學院,就會發現看似沒有多大改變的世界真正的凋敝。

時間太緊了,再加上醫學院內唯一能制住這群學生的陳教授的染病和因為並不嚴謹的防護措施可能隨時會被感染的疫病,制葯師們也干脆想要借著這股風孤注一擲的賭一把。

於是制葯師們也選擇了縱容。

吳歸跟隨在這群前去e區的人中間,他一直帶著口罩,竇佐拿著不知上哪來的通行證進入e區前咨詢的看向了吳歸,吳歸點了點頭。

最後進入e區的只有吳歸,竇佐,和兩位制葯師中的一位。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寥寥幾個醫護人員給他們放行,吳歸從這里出來並再次進去,只感覺里面的空氣冷的倘若不屬於塵世。

他問竇佐:「e區不是都沒有登記嗎?」

竇佐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你弟弟在哪間房間?」

竇佐的視線轉了過來,他帶著口罩,穿著隔離服,只露出兩只漆黑的眼睛。竇佐的身高要比吳歸矮上半個頭,吳歸從上往下能看見他柔順纖長的眼睫眨了一眨,像是眼部突然綻開了一朵蝴蝶的殘骸。

透過防護服,竇佐的聲音有些不清晰,聽起來懶洋洋的,還透著模糊的笑意:「我當然知道他在哪。」

他這么說著,用醫護人員給的鑰匙隨手開了一扇門。

一陣不知來自何處的冷風平地而起,親吻過吳歸包裹在嚴嚴實實的隔離服內的耳際和後頸。

這是一間和吳歸醒來時所看到的相似的房間。白色床單,白色被褥蓋過所有人的口鼻,這不是個沉睡的好地方,反倒像是停屍間。

竇佐走在前方,腳步悠閑的就像是在自家的花園里散步。吳歸聽見跟在身後的制葯師打了個寒顫,竇佐停下腳步,隨意的指了指一個床位:「就這個吧。需要你親自把葯劑給他服下嗎?」

他這話是對制葯師說的,制葯師趕快的搖了搖頭,看樣子恨不得在下一秒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那就我來咯?」竇佐道,他將蓋在那人身上的白色被褥掀開。那是個正在昏睡中的男人,甚至還長了一小圈的胡茬。制葯師目瞪口呆:「這是你弟弟?」

竇佐笑:「我弟弟當然不是他。」

制葯師睜大了眼睛:「……不行!」

「不行什么?葯劑失敗了就死一個人,成功了就大家一起醒過來。有什么不行的?」竇佐挑了挑眉,「死的到底是陌生人,還是陳教授,或者是我弟弟,有什么區別嗎?」

制葯師還想說些什么,竇佐不耐煩的斜睨了他一眼,制葯師瞬時被那個眼神間傳達來的冷意驚的忘記自己想要說的話了。

竇佐於是問吳歸:「這個葯劑,是直接給他喂著喝下去?」

吳歸道:「你連葯方都知道,會不知道怎么用嗎?」

竇佐笑:「我不知道。」

「注射到靜脈中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