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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留被圍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存糧,又被切斷了補給線的屯留城,最近一段時間不但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暴動,甚至還出現了人食人的悲劇。

雖然目前被吃掉的只是屍體,但任誰都知道,再被圍下去,下一步就是易子而食或人相食了。

迫於無奈,成嶠准備向嬴政投降。

但是嬴政卻拒不接受成嶠的投降,而是命人自屯留城的三面發起總攻,而後活捉了長安君成嶠。

被一群大兵用「發財了」的眼神盯著,身上還綁著一圈又一圈繩子的成嶠,走到主帥帳前,看著周邊熟悉的景致,想起數月前大軍剛出發時的意氣風發,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走進帳前,嬴政在數人的簇擁下,坐於王座之上。

和成嶠的狼狽不堪比起來,嬴政這段時間很明顯過得不錯,精神煥發、滿面紅光,連腰身似乎都胖了兩圈。

成嶠不參也不拜,冷笑著看著嬴政,開口說道:「大王真是好算計啊!」

嬴政不急不躁,微微一笑,揮手示意其他人下去。

帳前只剩下嬴政和成嶠兩人。

「王弟也不差啊……」嬴政笑呵呵的從案上拿出一個竹簡,照著竹簡上的文字念了起來,「傳國之義,嫡統為尊,覆宗之惡,陰謀為甚。文信侯呂不韋者,以陽翟之賈人,窺咸陽之主器。今王政實非先王之嗣,乃不韋之子也……檄文到日,磨礪以需;車馬臨時,市肆勿變。」

成嶠一聽,就知道這是自己謀反時,隨人撰寫的檄文。

「看來那個傳言,也是大王命人散布的?」成嶠再次冷笑道。

「大王故意讓成嶠去收攏宗室,實際上不過是想借成嶠之手,將宗室一網打盡;而後大王又故意在表面上和文信侯作對,力挺成嶠,不過是想營造一種大王想借宗室之手,除掉呂不韋的假象來蒙蔽我等,同時逼迫宗宗不得不選擇成嶠而非別人;最後散布大王乃呂氏之子……恐怕就是為了刺激宗室謀反而下的一步棋。」

「就算沒有成嶠在,宗室也一直和子傒王叔勾勾搭搭眉來眼去,想要廢掉大王。與其擔心宗室不知道什么時候發難,大王想著,不如讓自己給他們制造一個機會,不過可惜……成嶠沒有混在里面。」

「大王給了成嶠手握重兵的權力,也給了宗室舉事的資本,若是我們真得乖乖攻打上黨,想必大王一定會很失望。」

「大王不能失望啊,所以後勤補給出了問題,軍中又開始傳大王欲借趙人之手,除掉成嶠的流言。」

「大王不但一計除掉了宗室和成嶠,還讓朝臣們看見了大王的雷霆手段。」

「大王已經年過二十,明年就是大王加冠之年。」

「在一日一日老去的文信侯和日漸成長的青年秦王之間,朝臣們也應該會做出自己的選擇。」

「如此看來,大王不過是使了一個小計謀,就有如此之功,想必親政之後,舉朝莫敢不從啊!」

嬴政很有耐心的聽完成嶠的話,微笑的站起來,開口說道:「連『王兄』都不叫了,看來王弟對寡人意見頗大啊?王弟對寡人如此不敬,就不怕寡人殺了王弟?」

「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成嶠冷哼一聲,挺胸說道。

「其實寡人真不想殺王兄,父王臨死之前……」嬴政嘆了一口氣,聲音里帶著幾分憂傷,「父王臨死之前,一直拉著寡人的手說『好好照顧成嶠,無論如何都不要傷害成嶠』。」

聽見嬴政提到子楚,本來一臉凜然的成嶠,臉上露出一陣凄楚之意,「父王……死前真這么說的?父王臨前還想著我?」

嬴政點了點頭。

成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起來,「父王!父王!我……我……我以為你都不疼我了……自從大王從趙國回來……你就不疼我了……」

成嶠傷心欲絕,自從趙姬母子從趙國回來,子楚眼中就沒有他們母子的影子,心心念念的都是「趙姬和政兒」,他的生活一下子從天堂落到了地獄。

他憤過怨過生氣過,但是沒想到……死到臨頭之時,嬴政竟告訴他,子楚臨死之時還讓嬴政好好待自己。

成嶠忽然想到一個事,忽然開口問道:「父王……是怎么死的?」

子楚的死,一直都是秦國朝野的一大懸案,平常身強力壯,前一天還興致勃勃要去打獵的人,怎么忽然就……去了?

嬴政隨手拔出放在一旁的青銅劍,看著劍身上倒映著的自己,面容冷峻沒有一絲表情,「父王的仇,寡人會親自報的。」

成嶠了然於胸,既然是報仇,那說明子楚的確是非正常死亡。

而在朝野之間,一直有一個關於子楚之死的傳聞,那就是——子楚是被呂不韋所殺的,因為他發現了趙姬和呂不韋的奸情。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與王弟無關了……」嬴政摸了摸成嶠的頭頂,動作輕柔,就像他平常摸子嬰那樣,「寡人真得有答應父王的……」

嬴政拿劍的手微微向前一用力,血花飛濺,成嶠的身體慢慢倒下。

「可是父王……對不起,我真得做不到……」

嬴政走出營帳,看著站在帳外,半邊臉上戴著一個精巧的銀質面具,穿著一身鎧甲,顯得十分英姿颯爽的少年,嘴角勾起一個笑容,開口說道:「喂!傻站在這里干什么?該回咸陽了!」

《史記?秦始皇本紀》——八年,王弟長安君成蟜將軍擊趙,反,死屯留,軍吏皆斬死,遷其民於臨洮。將軍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