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昔友今敵(1 / 2)

姜源想通之後,心里更覺無望,此刻明晃晃的劍鋒猶自橫在他頸中,時時刻刻便能奪取了他的性命,而雖然傅鈞握劍的手很穩,看上去也不像傳言中說的那樣窮凶極惡、殺人如麻,但姜源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畢竟人只有一條命,失去便是失去了,無法重來。

姜源狠狠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心中顫栗,拔高聲調道:「你……你究竟待要如何?我等絕非追蹤你的主力,就算你殺了我們,也逃不過太華宮、天清觀諸位前輩真人的圍剿。還有丹霄派秦宗主,更是率領門下百名最出色的弟子前來追捕你,你縱然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放了你們?」傅鈞漠然道,「反正我逃脫不了追捕,不是更應該在死前多殺幾個人回本么?」

姜源整個人都僵住了。「不、不是……你不殺我們,說不定還可能……可能……」

但是話到最後,姜源卻編造不下去了。因為他心里也清楚,傅鈞身上背負著「殺師」的罪名,在修道之人眼里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逃脫伏法的。

如果傅鈞抓到了像天清觀靈和真人那樣久有威望的泰山北斗,作為人質,說不定還可能跟人討價還價,爭取一線生機;但白雲派只是偏安一隅的末流門派,門下弟子只有寥寥數十,遠遠比不上三大正派,而姜源等人也僅僅是白雲派的眾多弟子之一,又並非白雲派掌門顧長華本人,地位更是微不足道。

姜源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讓傅鈞放過自己,眼神漸漸變得絕望起來。

傅鈞神色亦漸漸深沉,雖然未見殺氣,卻愈發令人心生寒意,渾身血液似乎要被凍住似的。

看到這樣的傅鈞,姜源連求饒的話也忘記說了,姚師弟等人更是嚇得噤若寒蟬,渾身發顫。

在一片詭異的死寂之中,卻見倏忽之間,傅鈞身形一動,霎那間姜源只覺得眼前淡金光芒一閃而逝,頭頂驟然傳來一陣刺痛,兩眼發黑,渾身力氣盡數流失,身不由己地直直往下跌去。

只聽「噗通」、「噗通」幾聲悶響,姜源等六名白雲派弟子猶如沉石落地一般,紛紛倒地不起。而傅鈞此時方才把手中騰虯劍緩緩收入劍鞘里,掩去一身鋒芒。

「對付這些無名小輩,也花費了這么長的時間……你的心腸,可真是越來越軟了。」

幾乎是在劍身完全隱入劍鞘的那一瞬間,一個飽含磁性的聲音輕輕笑著說道,語氣悠閑自若,如同好友閑談。

那聲音雖是男子之音,卻是說不出的動聽,音質清潤悅耳之極,猶如泉流漱石、風擊寒玉一般,直令人聽著便不由心弦一動,只想再聽他多說幾句話。

傅鈞卻是面色一變,猛然側身回頭,只見身後不知何時竟已站了一名身姿俊逸如玉樹瓊枝般的青年,負手而立,飄飄然恍若神仙中人。

青年一身深紫色襕衫,外罩銀色紗袍,袖口綉著暗金龍紋,而腰中並無佩劍,只懸著一枚做工精巧細致、光澤瑩潤如酥的紅絛玉佩,整個人看起來華貴雅麗,難以盡敘。

而青年容貌亦是十分出眾,在錦衣華服之下毫不遜色,只顯得相映生輝——皎如明月照人,面若冠玉,風神秀異,而其一雙眼睛更是極其黝黑,大異常人,如同一泓渾不見底的濃墨,又似一團內藏玄機的漩渦,尤其在對視之時,仿佛能將人的心魂吸進去似的。

此外,青年身上更有一股十分獨特的氣質,如沐春風,令人心折——那股氣質猶如魔力一般,令人心易動搖,仿佛即便上一刻面對著烈風冰雹,下一刻亦可將其化作春風細雨。

唯獨傅鈞毫無所動,只是沉默地望向青年,冷漠之中隱含戒備,右手悄無聲息地按住劍柄,雖未立刻拔劍出鞘,但如臨大敵的意味不言而喻。

青年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含笑道:「我來了已有一刻時間,倘若是平時,你靈力尚在,必定能夠察覺。倒並非我這幾日修為大增,或是學了什么新的隱蔽行蹤之術。」

傅鈞默然不語,眼神冷冽。

青年似乎毫不介意傅鈞的漠視,依舊面含微笑,自行道:「你我總歸是舊相識……今日我便幫你解決這點小麻煩如何?」

話聲甫落,青年一拂衣袖,數道淡藍光芒便從他掌心中飛出,疾如雷鳴電閃,瞬間落在六名白雲派弟子身上,一個不漏。

傅鈞縱然對青年心懷戒備,卻未能料到青年首先出手的目標並非自己,而是白雲派弟子,因此等傅鈞意識到青年的舉動之時,已是全然來不及阻擋,瞳孔驀然一縮:「你!」

只見不過一剎之間,六名白雲派弟子便已在藍光之下灰飛煙滅,消失殆盡,竟是連一片殘骸也不曾余下。

明明是殺人的手段,於青年做來卻優雅自如宛然拈花弄月,而僅在短短一眨眼間,幾條鮮活的生命便已無聲無息地從世上徹底抹消。

傅鈞直直盯著青年,他的眸色比起常人要淺一些,與其說是黑色,不如更像深褐色,而喜怒之時便會顏色變深,不比青年一雙眼睛漆黑如夜,完全看不出情緒變化。

此時傅鈞眸色已近純黑,隱隱透出噬血的氣勢,愈發顯得驚心動魄。

「為何如此驚詫?」青年好整以暇地笑道,「你不會不知道,即便你今日放過他們一命,他們非但不會感激你,反而下次依然會追殺你。斬草不除根,這個毛病可要不得。」

「若是連『無名小輩』的追殺也惦記於心,事事瞻前顧後,那我還不如現在就自我了斷的好。」傅鈞冷冷道。

青年知道傅鈞是在譏諷他言行不一,做事虛偽,明明前面才不屑一顧,直說對方是無名小輩,後面卻依舊毫不手軟,就如對待正式的敵人一般。

青年微微一笑,不以為意,道:「你知道我做事喜歡處處力求周全,不留一絲破綻。你雖然下重手讓他們昏睡不少於三日,但只有死人才能更好地保住秘密,不泄露你的行蹤,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