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斷情絕心(1 / 2)

「斷情……絕心……」傅鈞面容一震,聲音有一絲縹緲。

「師父說了,魔種業已融入我骨血之中,不可能再被拔除,所以只能另辟蹊徑,以杜絕魔種之禍。這斷情絕心陣會逐漸斬斷我的所有情感、瓦解我的心智意識,到了最終,將我變成一具空有軀殼的木偶,只會聽從陣法之主的命令,那時無論魔種再怎么潛藏在我體內,也發揮不了作用了。」

傅鈞呼吸完全停窒了一瞬,方才滿是無法置信地道:「這與項晟強行迫人變成魔君容器的行為又有何區別?!」不都同樣是消除對方體內魂魄,抹殺對方的意識,將對方變為一個空殼子?

「區別在於我會聽命於魔修,還是道修。若是魔修,自然不可留下,以免後患無窮。」秦湛頓了一下,輕聲道,「而我先前對你露出殺氣,也是因為原以為你是斷情絕心陣生成的幻象。我不知道你今日已經回到山上了。」

「你在陣中見到過我的幻象?」傅鈞又是心中一震。

「此陣既有斷情二字為名,自然是要斷絕我的情念。」秦湛語氣疏淡,神情似是不以為意,「那幻象只在我疲倦欲睡之際出現,倒也並非時刻皆在,也算給人一點喘息的余地。它對我做什么倒是無所謂,我也不是承受不起,我只是不能容忍任何幻陣對你的褻瀆。」

秦湛說到「褻瀆」二字,眼中驟然殺意沸騰,如熾焰焚燒,明明此時的他已是重傷之人,身體虛弱,卻又偏偏流露出一股驚心動魄的氣勢,令人見之膽憷。

「我既然忍不了,便無法做到心如止水,毫不亂動,也自然便陸續遭受到雷擊懲罰。」

「不僅是如此吧。」傅鈞緊盯著他的面容,目光復雜。「斷情絕心陣是不是還有別的效果?」

秦湛似是微微一怔,面色不改,口吻雲淡風輕地道:「也無非是些刑罰折磨而已。無甚出奇之處,也沒什么可說的。」說著便輕輕冷笑了一聲,「你放心吧,光是這些,還不足以讓我認栽。」

傅鈞微微垂下目光,倏然開口道:「我聽陸師妹說,比劍大會那日,你在最後其實並沒有還手,對師父與謝師叔招招留情,所以才會很快便被擒住。」

這是傍晚時分他特意再度找到陸雯華詢問當日的詳情經過。

陸雯華說起此事之時,竟是還對陸淮風略有微辭,因為連她都看得出來,秦湛明顯是對陸淮風手下留情了,陸淮風卻仍舊出手毫無顧忌,徑自將秦湛打成重傷後以鐵索捆綁住。

秦湛默默聆聽著他的話,並未則聲。

傅鈞忽又抬眸,直直望著秦湛一雙已經不復往日墨黑、卻依然光艷如同紅寶石的眼睛,仿佛要看進他的心里去。「你為什么不還手?為什么不趁機逃下山去?」

他不相信以秦湛的心計,會想不到這種情況下被擒住後,會遭受到什么樣的待遇。

秦湛曾經冷漠地說過,丹霄派其他人皆與他無關,又怎么會做出如此舍己為人的事?

「不逃跑,是因為我說了我會在山上等你回來。」秦湛驀然輕聲道。

「不還手,是因為我答應過你,絕不會傷害師父以及同門。」

傅鈞回想起項晟率眾進攻丹霄派當日的夜晚,自己確實對秦湛告誡過一句話:「只要你不做出任何違背道義之事,不傷害師父、同門師兄弟等無辜之人,你我可以如同今日一樣,永為兄弟,生死不渝。」

而在那時,秦湛的回答,則是義無反顧的一句承諾:「只要是你的願望,我便一定會去做。」

……當時,秦湛應該已經察覺到身中魔種一事,卻依舊做下這樣的決定……

傅鈞想到這里,心口如遭狠狠錘擊,一時無法言語,僵立不動。

只聽秦湛繼續道:「我當時不太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力道,自然不敢還手,以免鑄成大錯,而屆時你我之間,便再無可能了。」

秦湛緩緩言畢,臉色卻尤其顯得平靜如水,波瀾不驚,好像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人並不是他自己,而是不相干的旁人。

反倒是傅鈞,明明未曾受傷,神色卻極其難看,忽明忽暗,陰晴不定,似是全力克制著內心洶涌澎湃的情緒。

傅鈞在原地僵滯了片刻,卻似乎猛然下定決心一般,目光一瞬間變得猶如利劍般鋒銳,口中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道:「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稍稍一滯,又似更加堅決地補充了一句,「無論……如何。」

秦湛本來只是安靜又專注地凝視著他,唯獨在聽到這句話後,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復雜——似乎是隱約的心疼,又似乎是極深的憤怒。那股怒意卻並不是沖傅鈞而去,而是仿佛對著虛空中的某個人,隱隱竟似對某件事無法挽回的憤恨。

傅鈞不明所以,正欲詢問,卻見秦湛瞬息之間又收斂起眼中所有情緒,只沖他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

「斷情絕心陣布置起來,不可能毫無媒介。」傅鈞見秦湛既然不想多談,也並不強求,目光轉向鐵鏈上看似雜亂無章、隨意貼掛的大堆符紙,若有所悟。

秦湛知道他已經猜到了,點頭道:「這些符咒,既是雷火禁制,亦是運轉陣法的道具。它們看似單薄脆弱,實則堅硬如鐵,我試過運用高階火焰法術,也無法對這些符紙有分毫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