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今生無悔(1 / 2)

傅鈞聞言,立時眉峰輕皺:「若是失了一魂一魄……」

「今後自然有異於常人之症。」應昭華淡淡接口道,「雖然可以苟延殘喘,但必會承受非同尋常的痛苦折磨。但是,這也是眼下唯一的生機了。」

「只不過是少了一魂一魄而已。」秦湛當即沖著傅鈞淺淺一笑,口吻雲淡風輕,「我還是我,並不會忘記你我之間的點點滴滴。」

傅鈞本想說他擔心的並非這個,但見到秦湛雙眸中的堅定決斷之色後,便不再多說。

應昭華又對秦湛道:「他的身軀如今在你布下的重重防護結界內,他的血,也只有你能取到。」

秦湛卻是向傅鈞溫聲問詢道:「可以么?」

「何必明知故問?」傅鈞禁不住反問了一句,旋即便稍斂心神,聲調雖是淡然,眼中卻仿佛有復雜的情緒閃動著,似悲似喜,又似已然認命,「我已立過誓,此生……願與你同生共死,永不相負。」

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傅鈞目光漸漸垂下,整個人仿佛陷入靜止狀態中,一動不動。

「……對不起……」秦湛輕而柔軟的聲音緩緩響起。「等到你我離開這個幻境後,我便隨你處置,你想怎么責罰我都行。」

……即便不為誓言所束縛,自己也無法袖手旁觀,因為秦湛是謝長樂的後人,而自己的母親曾經受過謝長樂一救之恩,傳承給自己的記憶里也叮囑自己要好好報答謝長樂的子孫。

傅鈞依舊不言不語,只在心中默默說道。

……然而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抵不過深心里的本能選擇。仿佛那份情感早已融進自己的骨血里,無處不存在,若要強行剔除,自己整個人也會隨之土崩瓦解。

傅鈞緩慢地吐息數次,終究斂束了所有情緒,側轉過頭,只見秦湛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見他終於抬眸,這才仿佛舒了口氣,露出微微笑容,隨後慢慢抬起手,掌心中白光一閃,陡然變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玉白瓷杯,而瓷杯中盛著小半杯鮮血。

秦湛將瓷杯遞給應昭華。應昭華一手接過,另一只手卻輕輕一揮,從空中依次取來數樣物品,悉數置於一旁地上。

應昭華又在身前變出一道陣法,頓時只見一團幽幽碧光自雪白的地面升起,筆直聳入雲霄,濃厚如煙霧般,遮天蔽日。

「東西既已齊全,如今便可以進行魂魄抽離一事了。」應昭華淡淡道。「做好准備吧,這魂魄分離之苦,可非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秦湛聞言卻絲毫不見動容,神色自若地頷了頷首,隨即又對傅鈞微笑道:「稍等我片刻便好。」

傅鈞目送著秦湛邁步進入碧光之中,身影便完全被那團碧色覆蓋住了,失去行蹤。隨後應昭華負手靜立了片刻,突然也踏入陣法之中。

他站在原地靜靜等候著,偌大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人。

雖然有強烈的擔憂之情在他心田不斷翻涌,傅鈞面上卻是一片平靜,幾近僵冷。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後,周圍的天地驀然一陣震顫,所有景物扭曲起來,仿佛陷入了巨大漩渦之中,形狀說不出的怪異。

唯獨只有以他為中心的方圓十余丈之內的景象,方才顯得一切正常。

傅鈞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正身處於一個幻境世界里,而且這個世界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地步。

大概是因為此時的秦湛正在承受魂魄抽離的痛苦,所以魂魄之力愈發虛弱不堪,以致於整個世界已經出現了崩毀之兆。

傅鈞默然佇立在原地,心中唯有暗暗祈願著在這個幻境世界徹底崩潰之前,應昭華能夠成功為秦湛塑造出一具傀儡替身。

此後又不知多少時光流逝而去,仿佛有十天半月之久,又仿佛只不過是數個時辰後,眼前的碧光陡然一瞬間消失得干干凈凈,隨後應昭華清逸脫俗的身形便頭一個顯露出來。

而站在應昭華身後的,卻是兩道身影,一模一樣,毫無差別——俱是秦湛的面容。

傅鈞知道,其中一者必為本人,一者則為傀儡替身。只是從外貌上確實看不出任何差異,而且由於抽取了一魂一魄給替身之故,就連魂魄的氣息亦是一般無二。

但如果連他也看不出來有何不同,那么想必真的可以蒙騙過禁咒了。

傅鈞瞬間悄無聲息地施放了一個靈識術,發覺結果依然一致。

應昭華仿佛覺察到了他的舉動,淡淡說道:「不必探查了,我的法術不會出絲毫差錯。」隨即又對秦湛道,「你想好了?」

「我做出的決定從不後悔。」秦湛回道,目光無比沉靜,似乎決心早定。

話聲剛落,秦湛便轉而對傅鈞溫柔一笑,旋即輕聲道:「這個世界即將徹底崩塌,為防你魂魄受損,我先送你離開這里。」說著,見傅鈞眉頭一皺,似有話要說,又溫言道,「放心,我這里很快也會結束的。等到你魂魄回歸本位,真正醒過來後,應該正好可以再次看見我了。」

傅鈞沉默了一瞬後,便答應了一聲:「好。」

他注視著安之若素的秦湛,心潮微微起伏,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話才好,最終只道:「你……一切小心。」

秦湛面容含笑,微微頷首,伸手輕輕按住他的額頭,傅鈞瞬間只覺得眼前一黑,眼中所有景象化為虛無。

周圍世界陷入一片濃墨般的漆黑,五感漸失,意識混沌,仿佛自身正自從這天地間漸漸消失,不復存在。

恍惚之中,似乎有人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吻,溫柔如鵝毛一般。

隨後,似乎魂魄便徹底脫離了這副軀殼,飄向遠方。

……不知幾許時光後,傅鈞漸漸恢復了意識。

他猛然睜開雙眼,坐起身來,目光迅速掃視過四周景物。

只見他原本是躺在一張寬大的床榻上,似乎是上等的暖玉所制造,一直散發著微微溫熱之意,令人只覺十分舒適。身上衣物亦是齊整潔凈,質料滑潤,不見一絲皺褶。

傅鈞繼而抬眸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似是大殿中央,而那里早已站著一人——持劍肅立,一襲黑衣,身軀矯健而偉岸,面容陌生又熟悉,卻是秦湛的貼身影衛七殺。

七殺見到他突然清醒過來,卻似乎吃了一驚,疾步走至暖玉床前,屈膝跪拜道:「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