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狗血(2 / 2)

柯敏應了是,讓車夫把馬車穩住,隨後去吩咐了隨從。

侯府也有人從府中出來驅趕那些圍觀的人,也有人拿出了干凈的氈子,鋪在被血污了的車兒板子上。

隨而有人撩開了簾子,與溫盈道:「三娘子請先從馬車出來。」

溫盈看到那些血污,腥臭味總是掩不住,她壓下了強烈要作嘔的沖動,從馬車中走了出來。

侯府里邊的護衛把溫盈圍住,避免再有人心懷不軌。

溫盈回到了雲霽苑,吐得昏天黑地的,把今日在食館中吃的都給吐了出來。

等柯敏回來後,才知曉那婦人潑的是黑狗血。

溫盈平日深居簡出,看不慣她的人雖然也有,但能說的上真正結了梁子的,除卻裕王夫婦外,她想不到還能有誰會指使人朝著她潑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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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霽聽聞溫盈被人潑狗血,早早下值,趕回了侯府。

回到雲霽苑,徐氏剛好從院中出來,看見兒子,徐氏的表情既有無奈,也有薄怒。

徐氏把他拉到了偏廳中,讓旁人退了下去。

「看看你都招惹了什么好事,溫氏三番兩回因你遭了苦,今日這狗血若是真的潑到了她的身上,她往後出去還如何見人!」

徐氏從未對兒子生過氣,這是第一次。

她左思右想,都覺得哪瘋婦是被那裕王夫婦給利用的。畢竟溫盈一直以來都是溫溫順順的,還能得罪誰,以至於被潑狗血!

除卻那裕王夫婦,沒別人了!

能養出那等歹毒病態的女兒,那對夫婦又能是什么好貨色!

沈寒霽的臉色也是沉沉的,與徐氏道:「二娘,我會處理這事,我想先回去看看阿盈。」

徐氏呼了一口氣,心疼道:「溫氏方才才躺下,吐得厲害,一張臉都給吐白了。」頓了一下,又煩躁的道:「都這么久了,還處理什么,那裕王夫婦時不時來這一出,誰能遭受得住呀?」

沈寒霽垂頭聽訓。

徐氏看了眼,嘆了一口氣:「也怪不得你,畢竟你也沒招惹那李清寧,被她纏上了,你也是倒霉的。你想想辦法,若不然先送溫盈回淮州住一段時日……」

徐氏的話一出來,沈寒霽便抬起頭,正色道:「阿盈與我是夫妻,若是回娘家住得久了,他人必然諸多風言風語揣測,對她影響也不好。」

徐氏聞言,眉頭緊皺的細想了一下,確實也是如此。

沈寒霽急著回房看溫盈,便如實道:「我心里擔憂阿盈,晚些時候才去尋二娘。」

徐氏搖頭:「你還是去尋主母和你父親吧,讓主母和父親看看有什么法子遏制那裕王夫婦吧。得了,你回去看你的娘子吧。」

沈寒霽頷首,隨即轉身,快步的走出了偏廳。

徐氏剛走,溫盈躺了一會,吃了些酸果脯,那股子惡心勁才逐漸消退。

才躺下不久,房門被打開了。溫盈偏頭往床外看了一眼,透過薄紗屏風,隱約看到連官服都還未脫下的沈寒霽。

沈寒霽快步從外間走了進來,繞過了屏風,落座到床邊,臉上帶著幾分急色。

他拉起了溫盈的手,皺眉道:「你的手怎這么寒涼。」

溫盈坐了起來,笑了笑:「我的手一直都這么寒。」

沈寒霽沉默了一下,半晌後,他才幽幽的道:「又連累你。」

溫盈微微搖頭:「我先前遇險,幾番都是夫君舍命相救,且我還讓夫君受傷了呢,所以也談不上什么連不連累的。」

握著溫盈的手,微微收緊。

「今日的事,讓你受驚了,我一會便去裕王府。」

溫盈還是搖頭:「畢竟更危險的事情都遇上過了,今日只是剛開始有些被嚇到了,後來倒也覺得沒什么,只是那腥臭讓人惡心得受不了。再者你別去裕王府,這回我想要自己為自己掙一口氣。」

聞言,沈寒霽抬眸,略微詫異的看向她。

溫盈笑了笑,但吐得厲害,臉有些白,所以這笑意有幾分虛弱。

「方才柯敏把人送到官府了,盤問之下才得知是個神神叨叨,話都說不利索的瘋婦。有人給了她半桶狗血,說我是瘟神轉世,得用黑狗血潑才能把壓得住我,這瘋婦便當真信了,我琢磨著十有八九是裕王妃的手筆。」

說到這,她看向沈寒霽:「你說裕王夫婦是不是已經知曉了李清寧身死的消息了?」

沈寒霽面色凝重的應:「十有八九,不然也不會在雲麗山的時候,裕王冒險的讓人去攻擊營地。」

溫盈邊思索邊道:「我離開金都這段時日都沒怎么聽到裕王妃的事情,似乎是已經是到了足不出府的地步。若她也知道李清寧死了的消息,那么我回來了,她確實是該有所動作。」

說到這,溫盈忽然笑了,抬起頭看向沈寒霽:「我覺得今日這潑狗血一事並不是什么壞事。」

沈寒霽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她為何這么說。

溫盈解釋道:「這潑狗血的事情裕王肯定不知曉,不然肯定會制止。畢竟她這事鬧得整個金都都知曉了,我若是反擊,不管有沒有證據,旁人都會聯想到裕王妃,如此便都會覺得我回擊也是理所應當的。風頭都指著裕王妃,到時候有損皇室臉面的,便不是我了,而是裕王妃她自己。」

頓了頓,她又道:「太後疼的可是李清寧,而不是裕王妃。裕王妃有損皇室臉面,太後,皇後又豈會坐視不管?」

沈寒霽聽了她這話,無奈地笑了笑:「你都被人潑黑狗血了,竟還能笑得出來,你便不怕她與李清寧一樣瘋?」

溫盈輕笑了一聲:「瘋又如何?現如今我安分也不好,不安分也好,她總該還是為難我的,現在有了把柄,那我為何還要忍氣吞聲的?」

「再說那裕王妃也不見得是個聰明的,若是聰明便不會做這事,欲讓我被整個金都嗤笑,嗤笑我被黑狗血潑過,讓我去哪都被議論,抬不起頭,她不過就是想讓我丟臉罷了,可遠沒有李清寧那般瘋魔。」

溫盈說著這話頭頭是道,神色之中不僅沒有半點的驚嚇過後的余悸,反倒是堅強自信。

她越發越獨立,也越發的堅強。半年前的她,不可同日而語。

沈寒霽忽然覺得,便是他日,他們夫妻二人和離了,她也能活得很好。

沈寒霽淡淡的一笑:「你便放心反擊,有事我與你一塊扛著,總該不能繼續受著氣。且你現在底氣足,便是朝著裕王妃破口大罵,頂多就是挨一頓訓,不會大罰。」

溫盈「噗呲」一聲笑:「夫君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大聲說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還讓我破口大罵?」

兩人皆相視一笑。

幾息後,溫盈的笑意斂了斂,淡淡道:「裕王妃定然很想看到我被人議論,抬不起頭的模樣,等著吧,這幾日定然會有帖子送來,席上肯定也會有裕王妃在。」

「你若去,帶上兩個幫手,總該不能讓她們人多欺人少。」

溫盈看向他,想知道他口中的幫手是誰。

沈寒霽不疾不徐的說了兩個人:「二嫂和六妹明霞。」

說出了這兩個人,沈寒霽與她解釋:「今日與夢中不一樣了,這兩人便是與你不交好,可又怎會向著裕王妃,你說是不是?」

夢中,孫氏和沈明霞皆是幫著李清寧欺負著溫盈的人。夢外,溫盈與她們從未交心,也永不會交心。

「她們二人,你便當是護盾和著護身的小刀。她們也心知你不會與她們交心,但又都明白,現在與你明面上的交好,與她們只有益處,並無害處。」

溫盈思索了一下,隨而明白他的意思:「我與她們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孫氏與我有愧,定然是想彌補,好在二哥回來的時候,讓我把先前的事情隱瞞下來。而六妹正是要說親的年紀,家中父兄可靠,又有出息的兄長關愛,在婆家便會過得順暢,是這個理吧?」

沈寒霽輕輕一點頭:「不過是各取所需,便是你不從他們身上討取利處,她們也會在我的身上討取。」

溫盈略一思索,隨即露出了笑意:「我明白了,也知道該如何做了。」

這事說完了之後,沈寒霽拉起了她的手,放在被褥上診了診脈,沉吟片刻後,道:「大概是被污穢沖撞了,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休息一晚便可。」

溫盈「嗯」了一聲,隨而想起今日交代過他的事情,便問道:「今日你可尋了表兄說了相約的事情?」

「說了,靳表兄聽到那七公主要假意離宮出走,眉頭皺得厲害。」

溫盈:「那這是同意了?」

沈寒霽點頭:「應了,後日他休沐,就約在後日巳時三刻在楓林的亭子見。」

「那行,我一會後讓柯敏去國公府與顧二姑娘說一聲。」

看她這操心勁,沈寒霽又頗為無奈:「你今日也是受了驚嚇的,不僅想著怎么還擊,還操心別人的事,你不見疲憊,我都替你疲憊。」

溫盈方才不覺得累,被他這么一說,還當真的有了幾分疲憊。

繼而躺回到了床上,嘟囔道:「那血險些就潑到我身上了,好在柯敏敏銳,把我推回了馬車中。但那臭味依舊是熏到我了,現在我都還覺得反胃,反胃到我連今日的晚膳都不想吃了。」

沈寒霽想了想,說:「我讓人給你做些開胃的小菜,不見紅的。」

說到紅得,溫盈又想起沾到了車簾的黑狗血,小臉一皺,一陣酸澀頓時上涌。

沈寒霽眼疾手快地把床頭矮桌上的酸果脯拿了過來,拿了一片果脯肉塞進了她的口中。

酸酸甜甜的味道伴隨著津液在口腔中散開來,那反胃的感覺才被壓了下去。

沈寒霽見她臉不皺了,暗暗呼了一口氣,道:「我不說了,你休息一會,我得去一趟母親的院子,說一說你的事情。」

溫盈嚼了嚼果脯,咽了下去後才道:「你與母親說一下,我沒受什么驚嚇,就是被那氣味給熏了。」

沈寒霽起了身,幫她把被衾拉了上來,輕聲應了一聲,隨後才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