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1 / 2)

八十四章

年初一, 沈寒霽昨夜難能睡了個好覺。

大概是因這段時日不需大理寺和府中兩頭跑,與溫盈多了相處的時間, 這心頭也就多了幾分踏實, 所以才睡得安穩。

今日還是一樣下著小雪,屋內燒了地龍,很是暖和。

沈寒霽起得早, 天色未亮便起來了。動作輕緩的下了床, 披了大氅到外間的軟塌上,半倚著看書。

溫盈雖起得晚, 但冬日本就晝短夜長, 這會天色才蒙蒙亮, 所以起來的時候屋內還是暗的。

身側無人, 外間點了蠟燭。

溫盈揉了揉眼, 撩開帳幔下了床, 踩上了便鞋,便往外間走了出去。

走到外邊,沈寒霽聽到動靜, 抬起頭望向她, 見她衣著單薄, 眉頭微蹙:「怎的不多穿一件衣服, 屋內雖暖, 但也會著涼。」

說著,朝她喊道:「過來。」

溫盈笑了笑, 朝著他走了過去, 坐到了他的一旁, 他便伸臂把她攬入了大氅之中。

他的懷中,滿是書墨氣息, 還有屬於他的熱息,倒也算是溫暖。

溫盈看了眼他手中的書卷,問:「這是東疆的書?」

上邊的文字,是溫盈看不懂的,但也看見過,知道是哪里的文字。

沈寒霽輕「嗯」了一聲,拉攏了大氅,說道:「總該是了解透徹了,才能有備無患。」

確實,沈寒霽不做無准備之事。

「那你先看著,我讓下人去弄些吃的。」

說著,她正打算起來,沈寒霽卻是摟緊她,道:「不著急。」頓了一下,又問:「你可想學一學東疆的文字?」

見他頗有興致,溫盈也就沒有拒絕,只輕輕的點了點頭。

沈寒霽便開始教她些簡單的東疆話,再在書卷上找到相應的文字。

外邊天色漸漸亮了,屋內二人也渾然未覺。

清晨,院子外邊積了許多的雪,下人正在清掃。

去完老太太的院子拜年,溫盈還得了好些紅封。許是今年溫盈的改變,又因她今年受的委屈,長輩給的紅封都比往年豐厚了許多。

在老太太的院子,與大家伙一同吃了早膳後才回了雲霽苑。

沈寒霽回房換衣,溫盈上前幫忙,問:「今日初一,還未到拜年的時候,夫君是要出去會友?」

沈寒霽點頭:「昨夜那東疆三王子說要與我敘舊,話中意思,大概就是今日會在天香樓等我,他見過我,也是好事。」

溫盈不多問,便囑咐道:「今日還下著雪,路面濕滑,夫君讓趕馬車的車夫路上小心些。」

沈寒霽含笑的應了一聲「好」。

*

沈寒霽到天香樓的時候,已經巳時正。

今日雖是初一,但也有不少人出門會友,大堂中已經坐了不少人。

二樓上的一個雅間外有一個高大的男子,看到沈寒霽進了大堂後,便從樓下下來,走到了沈寒霽的面前,略一拱手:「沈大人,我家爺恭候多時了。」

沈寒霽笑了笑:「勞煩帶路。」

隨著隨從上了樓,推門進了雅間,再而朝著屋中站起之人拱手作揖:「沈某見過三王子。」

拓跋烈上前,虛扶了扶,笑道:「沈大人無須多禮,如先前相處那般便可。」

大半年前,二人相見,沈寒霽猜測得出來拓跋烈的身份,但拓跋烈卻不知他是誰。

那會沈寒霽只說了姓,拓跋烈說了名字中的「烈」。二人雖只見過數面,但拓跋烈也挺喜歡這個大啟朋友。的

畢竟能在大啟金都找到一個會聽也會說東疆話,且還聊得來的朋友,太難了。

拓跋烈當時只覺得相見恨晚,沒能早些認識。

昨日在殿上才知道原來那個姓沈的朋友,竟然是大啟朝的狀元。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這姓沈的朋友,不僅會東疆話,還很是健談,知道許多東疆的風土人情,見多識廣,博學多才,且渾身散發著一股淡然從容,溫潤如玉的氣質。

當時若說這人將會中狀元,他也信。

二人落座後,拓跋烈給沈寒霽親自斟了酒水,隨而道:「昨夜我皇叔多有失禮,還請見諒。」

昨天晚上的那種情況,要比試必然是奔著贏的目的去的。那東疆親王本就想是想要在武上邊贏了沈寒霽,再而羞辱他,但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讓自己丟了臉。

沈寒霽說了聲「多謝」,隨而才道:「在下並未放在心上,三王子無需在意。」

三王子笑了笑,隨而道:「皇叔想要為難沈大人,不成想沈大人文武雙全,著實讓人驚嘆不已。」

沈寒霽謙虛道:「只是多讀了些書,再有便是父親再三督促,才不至於荒廢了那幾套拳腳功夫,不足掛齒。」

端起酒水,沈寒霽敬了他一杯。

一杯酒後,拓跋烈開口道:「大啟和東疆就是這一點不一樣,在東疆若是家中皆是武官,便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從事文官一職。」

沈寒霽淡淡一笑,對他邦內政不加以置評。但心中也約莫知曉造就今日東疆政權分割得厲害,太後手握大權的原因,很大的一方面便是武官握權過重。

閑聊了片刻,拓跋烈道:「我看得出來,大啟的皇帝對沈大人很是重視。」

沈寒霽淡淡笑道:「蒙得皇上聖眷,不敢居大。」

拓跋烈一笑,隨而把他的酒杯倒滿酒水,繼而道:「其實此次我是奉父王之命,前來大啟,請求大啟皇帝賜婚的。」

沈寒霽故意露出詫異之色:「可確定是哪位公主了?」思索了一下,又道:「如今適合年紀的公主只有兩位,七公主已經定親了,那么只剩下剛及笄不久的八公主了。」

說到八公主之時,沈寒霽看向了對面的拓跋烈,以眼神告訴他——和親之人,極有可能是這八公主。

拓跋烈明白他的意思,嘆了一口氣,繼而端起酒水飲了一口。

斟酌了一下,才抬眸看向沈寒霽,開了口:「其實我已有心儀了女子。」

沈寒霽心中有數,卻還是問:「是哪家姑娘?」

「貴朝戶部尚書,劉家之女。」說到這里,頗有些不好意思摩挲著手中的杯子。

「劉家五姑娘?」

拓跋烈不自在的點了點頭:「正是。」

沈寒霽一笑,溫聲道:「若是喜歡,向我朝皇上直言便是,三王子何須這般扭捏?」

拓跋烈緊張的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然後才道:「畢竟遠嫁東疆,那劉姑娘或對我有怨言。」

沈寒霽思索了一下,隨而道:「聽聞三王子會在金都待到二公主成婚後才離開金都,那正好在元月下旬,我新搬府邸的喬遷宴,屆時宴請三王子和劉姑娘,三王子再向其表明心意,如何?」

三王子愣了一下,隨而訥訥道:「若是那劉姑娘不願又如何?」

沈寒霽提起酒壺,站起給他斟滿酒,聲音清朗:「難道三王子覺得八公主也會願意遠嫁東疆那么遠?」

三王子抬起頭看他。

沈寒霽放下了酒壺,慢悠悠地坐了下來,淡淡的道:「沒有多少個貴女願意離開國土,外嫁千里之外的,三王子又何必在意這一點呢?」他輕笑了笑,又道:「三王子是怕劉姑娘怨對自己,那不若待她好,疼愛她,讓時間來證明三王子的情意,在下想,長此以往,便是冰山,都能融化了。」

沈寒霽明白得很,他便是不說這些,拓跋烈最後也會向皇上稟明想娶的人是那劉家女,他不過是順著拓跋烈的想法把這些話說出來而已。

拓跋烈思索了一下,似乎想通了,露出粲然一笑。隨而端起酒水敬沈寒霽:「多謝沈大人這一番話。」

沈寒霽舉起杯盞,與其一碰杯,隨而一飲而盡。

此番相見,拓跋烈的目的,怎可能只是為了個女子,不過是尋個借口,與他見面,加深幾分情誼罷了。

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又何樂而不為。

放下了酒杯,二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