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心沈寒霽那因威脅她性命的裕王與李清寧已死而得以好轉的怪疾,又會因在產房外邊候著的時候,聽到她的叫喚聲,以及身處在緊張的氛圍中,再而鬧得晚上沒有一覺好眠。
但沈寒霽卻還是在她准備生的第一個時辰回來了。
穩婆道她是首胎,生產的時辰估摸著要久些,大概是需得五個時辰到十個時辰後才到榻上生孩子。
所以沈寒霽回來的時候,她還在屋中緩慢地走來走去。因穩婆說產前多走走,分娩的時候就會容易一些。
看到連夜趕回來的沈寒霽,溫盈驚詫道:「夫君怎么會在今日回來了。」
沈寒霽是在廂房中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才過來的,跨進了屋中,把門帶上,堵住了屋外的冷風。
見到主子走了過來,蓉兒松開了攙扶著溫盈的手,退後了幾步。
沈寒霽扶上溫盈的手臂,讓蓉兒先行退下去。
等蓉兒出了屋子後,沈寒霽才邊扶著她走動,邊溫聲回她:「在碼頭鎮的時候似有所感,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而在前兩日青竹快馬加鞭地趕來,告訴我,金大夫把脈後,察覺到你有可能提前生產,我收到消息後就趕回來了,好在還趕得急。」
聞言,溫盈垂眸思索。
沈寒霽似乎看得出來她所憂慮的,便笑道:「你放寬心,我並沒有你想的那般脆弱,怪疾已經在慢慢好轉了,倒是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他的話雖是這么說,但溫盈還是有幾分擔心的,可這幾分擔心也在肚子的陣痛之下全拋之腦後了。
見溫盈忽然停下了走動的步子,撫著肚子緊蹙秀眉,沈寒霽的臉上多了一抹緊張之色:「可是有哪里不適?」
溫盈微微搖了搖頭:「穩婆說現在這時候會有些陣痛,但不會有什么大礙的。」
溫盈所言,沈寒霽比她還清楚。知曉溫盈有孕後,他在離開金都送親到東疆前,便靠著關系從內書閣中借了幾本關於生產和生產後調理的書籍。
其中有《胎產書》便是詳細說了如何生產的,另外還有關於生產後月子的調理,產前產後的心境變化等書卷。
這些內容很是詳細。沈寒霽在途中看這些書的時候,還被溫霆調侃過那日若是不在朝中為官了,靠著他這么門手藝,興許還能轉行做大夫,沒准也能婦人生產這一塊成為個神醫呢。
沈寒霽只是知道些淺薄的學識,沒有任何的經驗,自是沒有溫霆說的那般厲害。
且沈寒霽學的這些,可不是奔著給別人醫治去的,而是為了自己的妻子。
溫盈是第三個時辰進的產房,許是在孕期根據沈寒霽所述的法子安胎,故而身子調理得很好,進了產房後約莫小半個時辰便順利地生了個男孩。
溫盈還沒生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沈寒霽便讓一直守著的徐氏回去休息了,所以外邊也就只有沈寒霽一人在候著。
穩婆把孩子抱到了外間,朝著沈寒霽喜道:「我接生了十幾年,都極少見到剛一出生就粉粉嫩嫩,頭發還如此濃密的小公子呢。」
穩婆把孩子抱到了沈寒霽的身前,沈寒霽撥開裹在孩子身上的棉褥子,看到了張開了一條眼縫,肉肉的小臉上還泛著水光,水靈靈的兒子。
與書上,還有旁人所述的新生兒會皺巴巴,紅通通的有些不一樣。
雖然還未長開,但也可看得出往後是個樣貌精致的哥兒。
「大人可要抱一抱?」穩婆問。
沈寒霽點了點頭,隨而從穩婆手上把孩子抱到了懷中。低下頭,對懷中的孩子溫柔淺笑了一息,然後抬頭問穩婆:「娘子如何?」
穩婆道:「娘子耗了精力,剛睡了過去,產房約莫也清理好,大人可以進去了。」
沈寒霽聞言,便吩咐了婢女把娘子母子平安的消息傳去福臨苑,還有徐氏那處。
吩咐好了之後,沈寒霽抱著孩子走進了屋里。
屋中依舊有未散去的血腥味,但已經很淡了。而剛生產完的溫盈累得躺在了剛換的干爽被褥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沈寒霽走到床邊,把孩子放到了溫盈的一側,他也坐在了床沿處,隔著一層小被褥輕輕拍了拍兒子後,目光轉而落在了溫盈的身上。
許是累壞了,她便是睡著了,臉上皆可見疲憊之態,就是臉上也沒有幾分血色。
沈寒霽給她掖了掖被子,隨而伸出手,指尖愛憐地輕撫著她的眉眼。
片刻之後,手掌探入了被褥中,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望著溫盈,沈寒霽嘴角微微勾了起來,便是眸中都覆著一層淺淺流轉的柔光。
不知道如此看了多久,他傾身低頭,在她的額間落下了一記輕吻,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落下「阿盈謝謝你」幾個字。
——謝謝你,尚能給我一個機會。
——謝謝你,余生的日子能伴我一起走下去。
——這一生,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半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