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指揮僉事竇聿槐竇大人的公子在宮中吐血昏迷自然是瞞不住的。

管事太監肖沐西當即派了一名小太監把消息遞給了皇帝身邊當值的馬公公,馬士吉也不敢耽擱,立刻把消息遞給了大內總管薛紳。

薛紳琢磨了一下,又派出兩個小太監,一個去請太醫,一個去找竇聿槐,他自己則繼續守在宣政殿外,等皇帝和大臣們議完事,再將此事通報給皇帝。

因為薛紳是知道的,萬順帝對十六皇子挑選伴讀的事情雖然沒有興趣,但對近年表現頗佳的竇聿槐卻是相當的看重,竇僉事家的小郎君出事,這件事還是要對萬順帝提一下的好。

太醫很快趕了過去,又是一陣忙碌。

肖沐西把幾位大臣家的小郎君送走後進來,看見皇甫容還留在殿內,心中微訝的同時,臉上帶著笑容走了過去,「十六皇子是在擔心竇七郎?」

皇甫容見是他,點了點頭,小臉上掛滿了擔心之色。

肖沐西笑道:「十六皇子真是有心了。」

是有心啊。

皇甫容本來就是特意留下來的。

竇宸雖然沒有什么價值,可他爹竇聿槐卻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為人重情重義,性格隱忍堅毅,肯吃苦,能干事,聰明而不外露,沉穩不失銳氣,天順帝常識他,皇甫真也賞識他,就連皇甫容自己上一世和竇聿槐接觸過後,也很賞識這個人。

如果他不是竇家人,皇甫容真是很想把這個人挖到自己的陣營里。

可惜,竇聿槐也姓竇。

但這不妨礙他想跟竇聿槐結個善緣。

「肖公公,他怎么還沒醒啊?」皇甫容看著躺在長椅上緊閉雙目的竇七郎,擔憂的問。

「應該快了。」肖沐西和善的回答道:「李太醫已經幫竇小郎君拔了毒,等下葯煎好送來,竇七郎喝了之後,應該就能醒了。十六皇子不用擔心。」

「那就好。」皇甫容大松一口氣的說。

一直跟在皇甫容身後的聞人雪見到小主子腳下晃了晃,上前輕扶他道:「殿下站了這么長時間,可要回去休息了?」

皇甫容揉了下眼睛,困頓的打了個哈欠,「肖公公說他快醒了,我們還是再等一會兒吧。」

聞人雪便去搬了張凳子過來,輕聲道:「殿下不如坐著等吧。」

皇甫容點頭道:「嗯。」

肖沐西暗暗稱奇,倘若說之前皇甫容知道要和當今皇後母族保持距離是因為他自幼長在先皇後身邊所受到的熏陶,那么他現在選擇留在這里而不是回榮恩宮卻是沒有人教過他的,回榮恩宮固然沒有錯,但比起留在這里等著竇七郎醒來,卻少了一種擔當一種責任,畢竟,竇七郎是在參選伴讀的時候出的事情。

一個六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言行,這很難得。

肖沐西因此對皇甫容有些另眼相看。

宮人很快把煎好的葯送來,服侍昏迷中的竇宸喝了下去。

正如肖沐西之前所說,喝下太醫開的葯後沒過多會兒,竇宸就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看見一個干瘦的孩子乖巧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太監正端著一碗熱粥,一勺一勺的喂那孩子,旁邊還有一個大太監溫聲細語笑容可親的說著些什么。

那孩子雖然食不語,卻不時點點頭,朝那兩個大小太監露出笑意。

眉眼漾笑。

這溫馨一幕出現在皇宮這種地方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竇宸聞著粥香,身體動了動,扶著身下長椅緩緩起身,喉頭還有些腥甜,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那三人聽見聲響看了過來。

皇甫容嘴一閉,聞人雪就停了喂粥的動作,把碗勺遞給伺候的宮人收了下去。

肖沐西笑著道:「竇七郎醒了。」

皇甫容扶著聞人雪的手滑下凳子,站定後,微仰著頭,童聲童氣的道:「你醒了。」

竇宸撫著額角,完全是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十六皇子……?」

皇甫容彎了眼角朝他笑笑,漂亮的葡萄大眼晶晶亮,小大人模樣的安撫道:「竇七郎,太醫說你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肖公公等下會送你出宮。我就不送你了。」又對身旁的聞人雪道:「小聞子,我們走。」

聞人雪應道:「是,殿下。」

皇甫容說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仿佛等了這么長時間,真的只是為了看竇宸能不能醒過來。

既然醒了,說明沒事了,他自然要走。

反正這個人情他做了,總有人會帶給竇聿槐。

竇宸這時腦子已經完全清醒過來,認出了這三個人是誰,也記起了之前的事情。

他被熊孩子坑了,熊孩子給他下了毒……

真是丟人丟到了皇帝家。

「十六皇子。」竇宸見皇甫容轉身欲走,出聲叫住了他。

「嗯?」皇甫容聞聲回頭,疑惑的看著他。

竇宸撓著腦袋,遲疑的問:「你一直等在這兒?」

別的人都已經走了,除了負責這里的管事太監肖沐西,也只有皇甫容主仆留了下來。

皇甫容微愣後點頭,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竇宸同樣看著他,眸光微閃,盯著他道:「可我姓竇。」

皇甫容先是愕然,繼而想了想,朝他又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但竇皇後也是我的母後啊。」

他表情認真,語氣自然,毫無作偽的痕跡。

這句話他也確實說的真心實意。

上一世到皇甫真登基為帝之前,他好歹也叫了竇氏數十年的母後,如今順口稱來自然一點也不勉強,甚至稱呼的理所當然。

不只是竇宸愣住了,肖沐西同樣也愣住了。

等到竇聿槐收到消息匆匆趕來時,皇甫容主仆已經離開了。

肖沐西執著拂塵略行一禮道:「竇大人來了。」

竇聿槐連忙還禮道:「不敢當。原來今日是肖公公當值,犬子少不更事,給公公添麻煩了。」

肖沐西道:「竇大人客氣了。」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竇聿槐仔細問了竇宸事情經過,聽見獨子被自家人下毒時,饒是他脾性再好,也忍不住怒拍了一下車欄。

「豎子欺人太甚!」竇聿槐氣道。

竇宸看了一眼盛怒中的父親,涼涼的道:「現在生氣有什么用?讓你搬出來,又死活不搬。非要等到哪天你兒子真的被人弄死了,你想搬也晚了。」

這話他不是第一次說,以前每次說的時候,竇聿槐都要吹胡子瞪眼,把他從頭到尾教訓一遍,他都已經做好了要摳耳朵聽老生常談的准備,誰知道等了半天都沒聽見竇父說話。

竇宸心生疑惑,轉頭看向自家老爹,卻見對方正直勾勾的盯著他,把他嚇了一跳。

「老爹你沒事吧?這么點小事就把你嚇痴呆了?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你習都習慣了吧?老爹,說句話,別嚇我啊。」

這話擱以前也是要被訓斥的。

沒大沒小,目無尊長。

然而,竇聿槐這次聽了也只是瞪他一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