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容小臉揚笑,始終沒有顯出任何異常。
聞人雪見他個這樣子,只得忍住心頭的翻江倒海,默不作聲地替皇甫容擦掉汗珠。
遠處,隨著父母一起坐在百官席上的竇宸,在皇甫容發傻謝恩的時候,聽見身邊的老爹突然說了一句:「十六皇子的路,要難走了。」
他正吃著水果。
講真,穿越過來最大的不好之處就是這邊的東西不合口,吃慣了現代社會的精細食物,超級市場和各個大小飯店帶來的各種便利,再倒退回封建社會時代,吃土著的佐料食材做出來的飯菜,實在難合胃口。
相比之下,還是這邊的水果更合口一些。
雖然味道也有差異,但就好像馬陸葡萄好吃還是夏黑葡萄好吃一樣,差異細微,終歸都是葡萄。
「為什么?」他問,手里拿著個蘋果。
竇聿槐沒有說,只是微微擔憂的嘆了一聲氣。
竇宸不是傻子,更不是無知的孩子,心知有異,又見自家老爹的視線來回在那幾個皇子身上轉悠,便也多了個心眼,不著痕跡的開始打量起來。
這不瞧還好,一瞧倒真讓他看出些許門道來。
包括太子在內的所有成年或者未成年的皇子,不約而同的都在看著皇甫容,他們的目光或明顯或不明顯,或帶著估量,或帶著評判和審視,有人微笑,有人深笑,有人笑的意味不明,還有輕蔑的,漠視的,饒有興致的,甚至是看不出表情的。
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盡相同。
但每個人都注意到了皇甫容。
是的,注意。
他們都注意到了那個雪藏在深宮一角三年無人問津的十六皇子。
像這種沒了生母,不被父親重視,毫無地位可言的小皇子本不該引起這么多人的注意。
皇甫容送的生辰賀禮也很普通。
可他還是被注意到了。
被這么多人,在大廳廣眾之下,眾目睽睽的,注意到了。
究其因由……
竇宸看向大殿之上,那個正手執酒杯笑容和悅的中年男子,腦海中閃過剛才皇帝金口一開,賞賜皇甫容一道菜的那一幕……
竇宸心中了然的同時,心頭也驚跳了一下。
怎么可能?
是他想多了?
不不,一定是他想多了吧,虎毒不食子,他們畢竟是親父子啊。
難道萬順帝不知道他這么明晃晃的賞賜會給自己的小兒子招來羨慕、嫉妒和敵視?
皇帝這么做只會把年紀還小的皇甫容架在火架上烤,讓他從一個默默無聞三年的無用皇子一下子變成了所有皇子心頭警惕的存在,提醒著他們還有一個前皇後留下來的孩子,皇帝沒有忘記他,甚至還給了他和秦王皇甫真一樣的殊榮。
只有皇甫真和皇甫容兩個人得到了皇帝賞下來的菜。
這種殊榮,連太子和竇皇後的兒子皇甫華都沒有得到!
竇宸但願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前世讀過的那么多書,看過和學過的那么多歷史知識都告訴他,身為一國之君,身為一個曾經在十幾個兄弟的爭奪中脫穎而出最終坐上那把寶座的皇帝,萬順帝不可能不知道這么做的後果。
如果……
如果是他想的那樣,這也太……
可怕了……
竇宸再一次看向皇甫容,看著他和聞人雪小聲的說著話,臉上掛著不知世事一派天真無邪的微笑,不由有些蛋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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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們的獻壽結束了。
一番歌舞之後,又輪到了那些來自遠方的客人們的祝福和獻禮。
燕卑使者帶來了燕卑的特產燕卑玉石雕像、燕卑酒、燕溪朱砂和兩名燕卑美女;
烏胡使者也帶來了烏胡特產的烏蠶絲衣、黑山銅、腌肉和奶干,同樣也有兩名烏胡美女。
萬順帝含笑接受了兩族使者的祝福和禮物。
燕卑使者卜賽朗起身又道:「鄙人心中尚有未解之題,偶為人所難,久不得解。泱國常與上方大國互通往來,想來泱國人民的見識和智慧也遠超我族,因此鄙人想借此機會向泱帝陛下求教一二,不知陛下可允許否?」
萬順帝笑道:「朕聽聞卜使君乃燕卑族最有智慧的人,連你都解不開的難題,料想是極有意思的,不如說來聽聽。我泱國文武百官今日盡皆在此,應該能為閣下略解煩憂。」
卜賽朗道:「既得泱帝陛下允准,鄙人便不客氣了。」
殿上諸皇子和文武百官聞言,頓時都來了興致,紛紛看著這位來自燕卑的使者。
卜賽朗道:「這第一道難題,鄙人想要向諸位請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鄙人的頭發有多少根?鄙人這顆腦袋有多重?』不知泱帝陛下和在座諸位可知此題的答案否?」
他話音才落地,便聽到一個被嗆到的聲音咳咳兩聲咳了起來。
他聞聲望去,見是一個九歲左右的小少年,坐在京城百官家眷座席之中,咳得兩邊臉頰霞紅一片,不由心生不悅,道:「這位小公子可有見教?」
竇聿槐忙起身行禮道:「犬子無狀,驚擾了殿上,請卜賽朗閣下勿要見怪。」
又佯怒狀瞪了竇宸一眼。
竇宸訕訕的道:「孩兒知錯了。」
他也跟著起身,拱手又向卜賽朗行了個禮,道:「小子失禮了。」
卜賽朗見他態度誠懇,也就冷哼了一聲,揭過此節。
殿上諸人對這個小插曲倒沒多少在意,他們的心思主要都放在卜賽朗出的難題上了。
天有多高?
地有多厚?
他的頭發有多少根?
他的腦袋有多重?
這這這……
這種問題要怎么回答?!
誰會那么無聊去丈量天到底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厚呢?
誰又會吃飽了沒事干去數這個燕卑使者的頭發一共有多少根呢?
更別說這人的腦袋有多重了?
這要怎么稱量?把頭砍下來放在磅秤上稱量么?這不是殺人么?豈不胡鬧!
這不是故意刁難人么!
一時之間,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各自嘀咕,全都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皇宮的妃子們也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
卜賽朗不等眾人議論出一個結果,又開口道:「這第二道難題,鄙人想向諸位請教的是:太陽剛剛升起來的時候離人近,還是正午的時候離人近?」
竇宸聽的又是一呆。
有翰林院修撰道:「此題易,遠者小近者大,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自然是太陽剛出來的時候離人近!」
又有國子監五經學正道:「吾不敢苟同也。豈不聞,近者熱而遠者涼乎?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卻如探湯,當然是正午的時候離人更近一些!」
二人之言皆有人附議,一時難分對錯。
萬順帝皺了下眉,問道:「使君還有第三題?」
卜賽朗道:「自是有的。這第三個難題,鄙人想請泱國的諸位臣工幫鄙人穿一根線。」
萬順帝奇道:「穿線?」
卜賽朗道:「是的,穿線。」
只見他從袖口中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明珠,珠子的兩頭各有一個小孔,又拿出了一根紅線,朝著萬順帝和文武百官示意,「只要有人能把這根線穿過這顆明珠,並且不損毀這顆明珠,就能解開這第三道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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