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八角亭此時已經變了模樣。

亭子里豎起了一面花團錦簇富貴牡丹的四扇屏風,擋住了四周吹來的冷風。

石桌上鋪了一塊奶白色綉花的上等錦布。

石凳上都放了厚軟的坐墊。

桌旁還有一個紅泥小火爐,一個童子跪坐在蒲團上正在煮茶。

亭子里坐著兩個人。

為首的那人皇甫容在萬順帝的壽宴上見過,是西落上國的使者。

陪坐的人皇甫容也熟悉,是他的九皇兄皇甫真。

此時再想走開未免有些失禮,皇甫容一行看見對方的同時,對方也看見了他們。

「九皇兄。」皇甫容只得裝作乖巧的上前打了招呼。

皇甫真見到是他,展顏笑道:「十六弟怎么走到這兒來了?」

皇甫容的大眼睛里閃著見到兄長的喜悅,乖巧認真的回答道:「我剛下了學,回去的路上正好經過這里。九皇兄今日怎么會在這里?」

他說著,又好奇的看了一眼亭子里的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無論身材長相,還是衣著妝扮,從頭到腳通身氣派都與眾不同的青年男子。

他正在喝茶,姿態優雅恣肆,長長的發絲松散的束著,從右肩落下,垂在胸前;束發沒用玉扣,只用了一條綠色的發帶,簡單卻別有風情;五官更是俊美極了,細長眉,桃花眼,高鼻梁,明眸皓齒,面如冠玉,唇角自然勾翹,神態似笑非笑。

這樣冷的天里,他卻只穿了兩層內襯,外面罩著一件寬松的綠袍,大開的領口處還能看見優美的鎖骨和一片玉滑的肌膚。

全身上下散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放盪不羈和瀟灑風流。

皇甫容只是這樣看著他,就替他覺得冷。

皇甫真笑道:「你不說,我倒忘了,回榮恩宮的路的確是要經過這里。」

這時,那位樣貌俊美非凡的青年男子抬了抬眼。

他有一雙寶石般璀璨的桃花眼。

這雙桃花眼配著他這個人,不只俊美迷人,還透著風流多情。

「泱國的十六皇子?」青年勾著嘴角笑了笑,「嗯,真看不出來。」

他的聲音帶著慵懶的磁性,還有幾分天生的狂放和輕佻。

皇甫真和皇甫華也很俊美風流,但與這人一比,卻失之成熟,雖有日月皎姿,贏在了少年青蔥,到底欠了些年歲閱歷,少了歲月的洗練,沒有那種成年者才會有成熟魅力和誘惑力。

更沒有那種透骨而出的漫不經心和隨意。

皇甫真道:「安上大人不介意多加一個人進來坐吧?」

青年男子揚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的道:「既然是九皇子的兄弟,進來坐坐也無妨。」

皇甫真道了聲謝,招呼皇甫容進了八角亭,「十六弟,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西落國的上使安上閑安上大人。」

皇甫容羞澀的朝那青年男子笑了一下,學著先生們教的禮節,像模像樣的行了見禮,童聲童氣的道:「皇甫容見過安上大人。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安上閑哈哈大笑了兩聲,連呼道:「有趣,有趣。」

皇甫真也笑道:「十六弟真是可愛。」

聞人雪跟了進來,伺候皇甫容坐下之後,又退了出去。

童子起身,給安上閑和皇甫真添了茶,又取了一只空杯子,給皇甫容也倒了一杯茶。

皇甫容被他們笑的有點抬不起頭來。

安上閑道:「小孩子說大人話,就是有意思。」

皇甫真道:「安上大人莫要再取笑了,我這個小皇弟自幼長在深宮,鮮少見到外人,您這樣會嚇到他的。」

安上閑問皇甫容道:「十六皇子,我嚇到你了嗎?」

皇甫容抬頭,小臉全是委屈,「符先生說,見到上國的使者,是要這樣打招呼的。」

安上閑又是哈哈兩聲笑了起來,「對,對,你先生說的對,他教的好,你學的也好。」

皇甫容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小聲道:「那你笑什么?」

安上閑哈哈道:「我見到十六皇子,心里開心,開心便笑了。」

皇甫容問道:「你見了我很開心嗎?」

安上閑道:「是啊,我見了你,很開心。」

他的笑容實在很真實,皇甫容分不出真假,只好由他笑了。

安上閑是個很有名氣的人,不只是在泱國的上國西落,甚至在東升,南熾,北寒三個大國也十分出名。

因為他除了是西落國的朝廷重臣之外,還有一個身份——

天下第一琴師。

能得到這種公認的人不多,安上閑就是其中一個。

皇甫真也擅琴,且一直很喜歡,安上閑能出使泱國,最高興的人莫過於皇甫真了。

安上閑出使泱國的這些時日,基本上都是由皇甫真親自招待,所以他們會一起出現在這里,皇甫容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

奇怪的是上一世,皇甫容和安上閑根本沒有交集。

他只在萬順帝的壽宴上見過安上閑一面,由於年小膽怯,那些朝臣和外族使者他都不敢細看,只敢小心翼翼的瞄上一眼,心里就已經很滿足了。

見到了和我們長得不一樣的人,其他國家的人,長見識了呢。

幼小的時候,僅僅只是這樣,他就覺得很了不起了。

回到長春宮後,拉著皇甫真的手,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九哥九哥,那些人長得好奇怪呢,有的那么白那么白,有的那么矮那么矮……他們的頭發都和我們不一樣啊,穿的也不一樣……有個人長得很好看呀,還有一些人,嗯,長得不好看。

——那是九哥好看呢,還是那個人好看?

——當然是九哥!九哥最好看啦!

皇甫容仰著小臉目不轉睛的盯著安上閑看。

這一世,他竟然能和聞名天下的第一琴師面對面坐在一個八角亭里,一起喝茶,還說上話了,怎么能不奇怪?

因為他沒有選擇接受皇甫真的保護,所以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嗎?

這么小的事情都發生了改變,那么,那些大事呢?

會改變嗎?

會如他所願嗎?

「十六皇子一直盯著我看,可是我臉上長出花了?」安上閑一手支著下頷,一手握著茶杯,懶懶散散的勾著唇角,逗著皇甫容。

「你好白呢,」皇甫容像對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說:「比我九皇兄還要白,比小聞子還要白呢。」

皇甫真清咳了一聲。

安上閑笑道:「西落人本來就白,這是不能比的。」

皇甫容又道:「你也很好看呢。」

安上閑竟然點了下頭,理所當然的道:「我本來就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