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回榮和宮的路上,遠遠的看見一行人行色匆匆。

皇甫真看了訝然道:「咦,那不是太子嗎?他這是剛從翊坤宮出來嗎?」

皇甫容也看見了,回道:「是太子皇兄。自從十五皇兄去了西落之後,閔貴妃身體每況愈下,太子皇兄每至休沐日,也必抽空到翊坤宮向閔貴妃請安。」

皇甫真嘆道:「到是為難他了,每日里有那么多功課要做,還要盡孝膝下,閔貴妃這是思念成疾,想念十五弟所致,心病難醫,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好起來。」

皇甫容也嘆了聲氣道:「太醫說了,閔貴妃需要靜養。」

萬順帝已經很久不去翊坤宮了。

閔貴妃這病再拖下去,怕是要失寵了。

榮和宮其實離榮恩宮不遠,院子比榮恩宮也大不了多少,不過多了兩間廂房,多了幾株花草,屋里基本的一應日常用品都有,打掃的也干凈一些。

「九皇兄,喝茶。」皇甫容捧著茶碗笑逐顏開,「父皇賞的,很好的茶呢。」

皇甫真低頭喝了一口,眉頭微皺。

皇甫容眼巴巴的看著他。

皇甫真抬頭一笑,「是不錯,上好的雪參片,這茶溫和,正適合十六弟吃了補養身體。」

只不過雪參片本身就是經過炮制的葯材,無論怎么小心擱置,也難免會因為四時天氣而影響到葯材的葯性,時間長了,葯性便會慢慢的揮發掉,漸至全無。

皇甫真只嘗了一口就知道這些雪參片已經沒什么葯性了。

這種茶泡了喝也沒什么效果。

「正巧,我那里前幾日得了幾兩霧山雪茶,也還不錯,改日我帶些來給十六弟。」他說。

皇甫容本來正陪著他虛笑,聽見這句忽地一怔。

皇甫真道:「十六弟怎么了?」

皇甫容眼神直直的落在皇甫真臉上,張了張嘴,微澀的道:「九皇兄對我真好。」

哪怕皇甫真最後下旨凌遲了他,可憑心而論,這個人對他是真的好,從初次見面就對他好,隨著他慢慢長大,對他越來越好,溫柔體貼,關懷備至,好到了骨子里的好。

皇甫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他到死都沒見過皇甫真對別人這么好過。

他曾問過皇甫真為什么?

那年他十六,皇甫真二十六,他出宮封了府,府邸就在□□的隔壁,兩府相連,只隔著一道牆。

父皇本來要把他發送到封地去,之所以他能留在京城當閑散王爺,還是皇甫真去為他求的情,全都是皇甫真替他在萬順帝面前奔走求情爭取來的,都是皇甫真的功勞。

他知道皇甫真的不易,不敢恃寵而驕,人前人後都小心謹慎,生怕說錯話做錯事牽連到皇甫真。

他想皇甫真了,就踩著梯子爬上牆頭,翻牆去找皇甫真玩。

有一次不小心摔扭了腳,皇甫真就叫人來把那道牆拆了。

「這樣容兒以後就可以隨意來去了。」皇甫真抱著他,一路平穩的走回了自己的住處。

秦王、府的下人們早就習以為常了。

人人目不斜視。

「九哥對我真好。」

皇甫容坐在皇甫真的床上,伸出扭傷到的那只腳,任由皇甫真握住,替他仔細擦了紅花油,揉開瘀血。

他看著皇甫真認真的臉,只覺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到一個比皇甫真對他更好的人了。

皇甫真頭也不抬的笑道:「說什么傻話。」

「不是傻話,我知道的。」皇甫容看著他道:「九哥,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原先他說要拆了那道牆,皇甫真還說不能拆,可他不過是跳牆扭到了腳,皇甫真就叫人拆了牆。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寵溺了。

皇甫容不可能無動於衷。

他開心高興,為皇甫真的重視而喜悅,卻又害怕,感覺惶恐不安。

皇甫真頓了一下,抬起眸溫柔的笑道:「哪來這么多為什么,九哥對你好,你收著就是,有我在,你怕什么?難道你不喜歡九哥對你好么?你不喜歡九哥么?」

皇甫容忙著搖頭道:「不是的,我喜歡的!」

皇甫真就笑了,笑容綻開,芝蘭玉樹,瑰姿艷逸。

那張笑顏,和這一世皇甫真年輕的容顏重合在一起,讓皇甫容恍惚了一下子。

眼前的少年皇甫真笑道:「不過是些茶葉,這就叫對你好了?十六弟這么天真可愛,怎能讓人放心?」

皇甫容眨了眨眼睛,清聲乖巧的道:「九皇兄對我就是好嘛。」

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皇甫真最喜歡喝的茶就是霧山雪茶。

這茶產在泱國邊境的霧山上,那里有一處小靈泉水,只有附近的半畝來地產出來的茶葉是受靈泉水滋養的好茶,尤其是靈泉水旁的那四株半人高的老茶樹長出來的嫩葉子,炮制出來的才是最最是頂尖的茶葉,泡出來的茶也最靈氣最香沁好喝。

皇甫真一年統共也只能得到那么幾兩特等的霧山雪茶,他說要拿來給皇甫容的也必然是特等的霧山雪茶。

再對比宮里分派下來的這些雪參片的陳年老殘渣,皇甫容怎么可能違心說皇甫真對自己不好?

皇甫容也明白,宮里的人向來看人下菜,宮里的老人更是一個比一個擅於觀察。

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看細節。

他立下了這么大的功勞,萬順帝卻只賞了一個條件稍微好一點的院子,加上幾個年輕的宮女太監,明眼人一看就看出問題來了。

這些分派下來的宮人里面連一個有資歷有經驗能掌事的太監嬤嬤都沒有,由此可知,他這個十六皇子並不是要得寵的樣子。

咸魚既然不能翻身,再奉承巴結也沒有好處。

所以負責分派皇子們日常用品的管事太監,才會這么大膽,把長年放在倉庫沒吃完的、已經沒什么葯性的陳年雪參片分給了皇甫容。

同樣,發給榮和宮用的被褥簾子布匹和飾物也都是擱置許久的陳年貨,連掃灑用具之類都是別的宮替換下來的舊物。

皇甫容都看在眼里,只是什么話也沒說。

一個不能翻身又沒有母族的皇子在宮里本來就是這個待遇。

沒有母族真是個硬傷。

皇甫真在榮和宮里一坐坐了大半天,又陪著皇甫容練了會兒大字,說了些宮里宮外的趣事,一直到聞人雪過來提醒皇甫容該午休了,他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要不是皇甫容身體不好,必須要午休,他說不定能在這里待上一整天。

聞人雪替皇甫容壓好被子,垂著眼睛道:「秦王殿下很喜歡殿下呢,臨走前還說下次休沐再來。」

皇甫容打著哈欠兩眼迷蒙的道:「九皇兄是個好兄長。」

「殿下說的是。」聞人雪拉下了床帳,走出去,揮退了兩個守在內室門外的小太監,反身帶上門,一個人慢慢的朝外面走去。

九皇子也不是對誰都這樣,他對別的皇子就不怎么親近,以前十五皇子在的時候,經常纏上去,九皇子也一直保持著距離。

他是個好兄長,但只對十六皇子好。

聞人雪在心里細細的想著:九皇子圖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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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自從皇後說出讓竇六郎回家的話之後,竇六郎這半天都不開心。

「皇姑母既然不喜歡侄兒,那侄兒也不在皇姑母面前礙眼了,六郎這就告退。七郎,我們走。」

他丟了這句堵氣一樣的話轉身就要離開坤寧宮,叫竇皇後給攔下了。

「站住。」竇皇後氣笑道:「你這孩子,多大的事兒,也值得你跟姑母置氣?」

竇六郎道:「不是皇姑母嫌我在宮里住的時間太長,要趕我回竇家嗎?我還沒住夠呢,不想回去。皇姑母要見不得我,我不來坤寧宮就是了。」

皇甫華在一旁插話道:「你這次倒有耐性。」

竇六郎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