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一角映紅了半邊天,驚動了各宮貴人。
「發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外面吵吵嚷嚷的,在鬧什么?」
「叫個人去看看。」
各宮派出去的人不一時都陸續返回。
「奴婢剛去看了,是咱們邊上一間空置的院子走水了。」
「回娘娘,坤寧宮邊上閑置的一間院子走水了。」
貴人們一臉訝然,或皺眉或好奇,均問:「好端端的怎么走水了?」
「還不知是什么情況,馬公公帶人在撲火,不讓任何人靠近,奴婢只打聽出里面死了幾個太監。」
「死人了?」
「什么?死人了?」
「再去打聽,死了多少,死的人是哪個宮的,越詳細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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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容沐浴後,換了一身干凈衣裳從里間出來,伺候他沐浴更衣的小楊子小松子低著頭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竇宸看了一眼小松子手上抱著的衣服,神情一動。
皇甫容正巧看見,暗道自己大意,眨了眨眼問他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對?」
竇宸轉過來看他,頓了頓,搖頭道:「沒什么。」
他好像嗅到了泥土味兒,但又不太肯定。
皇甫容眼神一轉,突然問他道:「你換了衣裳?」
他記得竇宸出去的時候穿著一身黑衣,可現在穿的是一身黛藍衣衫。
皇甫容這樣一打岔,竇宸一愣,果然被引開了思緒,點了下頭道:「殿下心細如發,這衣服是剛換的。」
「他們……」皇甫容小心翼翼的問,仿佛不敢開口。
「魏允中安然無恙。」竇宸回答。
「那就好。」皇甫容臉上一喜,又問:「小聞子呢?也沒事嗎?」
竇宸暗暗嘆了一口氣,緩緩的搖了搖頭,輕聲道:「人還活著,不過不太好,他出事了。」
皇甫容小臉上的笑意一僵,表情一下就消失了。
他低頭盯了會兒地面,默然不語。
竇宸也不知道要說什么,這種事他固然不想說,但也不適合隱瞞,只有讓小皇子知道實情,才不會有錯誤的判斷,他們也才能商量對策。
「他出了什么事?」皇甫容問,聲音平靜的讓人難過。
竇宸沒有隱瞞,只是簡化了一下他看到的事情,簡單的說了個大概。
他邊說邊看見小皇子的肩膀在發抖,小手握成了拳頭,手指手背都在顫抖,明顯就是氣怒的不輕。
竇宸心道這倒是個重情重義的皇子。
「……回來的路上,聞人雪醒了……我怕宮里人多眼雜,看了會起疑,就先翻牆進來拿了幾套衣裳出去,一人一件換上……」
竇宸繼續道:「我和魏允中也說好了,今天的事情絕對不能外傳,對外一致就說他們今天是去了德妃宮里。料想那些人做了這種事也不敢往外說,指使他們的人更不敢跳出來暴露身份。」
德妃是魏允中的親姨母,只要魏允中去通個氣,知會一聲,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差錯。
皇甫容等他說完,壓住了怒火,抬頭看著竇宸問道:「知道是誰指使的嗎?」
這件事情一定有幕後主使,沒有人在背後指使,這些太監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膽子!
竇宸回道:「現在還不能確定。」
因為引向性太明顯了。
種種不利的因素都指向了坤寧宮,坤寧宮的嫌疑反而不大,但也不能說完全不可能。
畢竟之前出了竇六郎的事情,坤寧宮的人對榮和宮的人絕對談不上友好,便遑論十三皇子一向看榮和宮不順眼,今天早上還在文華殿外面嘲笑了皇甫容諷刺了聞人雪,這種腌臢事,他還真做得出來。
總之,在找到確切的證據之前,這內宮中任何一個有實力的一方,都有可能是這次事情的主謀。
皇甫容眼神一黯,低低的道:「我想去看小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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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雪從醒來後就沒說過一句話,眼睛不知道盯在哪里,沉默的像個木頭人。
魏允中看著他,張了張嘴,想想,還是拉開了門,叫了小林子小柳子送熱水過來。
「忘了吧。」他踟躕半天,撓著腦袋想來想去,也只蹦出了這三個字。
走出聞人雪的房間,把門帶上後,魏允中對著夜空嘆氣。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么被毀了。
那些無根的老太監真是該死!
他一抬頭,指著剛給聞人雪送過熱水的兩個小太監,遷怒道:「過來!跑什么?兩個懶東西!小爺還沒洗呢!臟死了!快去給小爺燒水!多燒點,越多越好,小爺今天要好好洗個徹底!」
聞人雪聽著屋外魏允中的聲音,明知道他說的不是自己,還是忍不住代入,感覺像被針扎在心口一樣。
疼,但不見血。
他近乎麻木的邁進了浴桶,腳踩到熱水的剎那間打了個哆嗦。
骯臟的皮膚被清水沖洗。
突然之間好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一樣,他一下子就受不了了,拼命拍打著浴桶里的水,拼命搓洗著全身上下的皮膚。
這樣活著有什么意思?
光是活著……
光是活著就已經很痛苦了,為什么還要讓他遇到這樣的事情!
為什么要讓他活著!
他這樣還算是個人嗎!
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現在卻連當一個干凈人的資格都沒有了!被當成發泄用的玩物!被一堆畜生玩弄!這樣苟延殘喘、沒有自我、沒有尊嚴、痛苦而絕望的活下去,還有什么意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壓抑的低吼化成嗚咽卡在喉嚨口,像被困住的野獸。
死吧!
去死吧!
死了就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