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香茶樓。

說書先生今天講的金庸先生寫的射雕三步曲之一《射雕英雄傳》的故事, 這個故事已經連續講了三個月，今天講到了歐陽克斷腿。

一樓大廳不時有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新來的客人問：「今兒這講的是什么？怎么那邊有幾個小姑娘在抹眼淚？」

有人答說：「這是《射雕英雄傳》，是從西落上國傳過來的故事, 說是一個叫金庸的老先生寫的。今天正好講到書里一個好色的後生被喜歡的女子設計, 用巨石砸住半身、後來又使計斷了雙腿的情節。」

那人不解道：「這有什么好抹眼淚的呀？」

另一人回答道：「小姑娘們覺得痴情吧。那好色後生的叔父非常厲害, 他怕叔父遷怒他喜歡的女子, 沒有向他叔父說出實情，倒也算得一條漢子。」

有個抹淚的小姑娘聽見了，回頭道：「他也沒做什么壞事, 那些女子他也沒有強迫，只是引誘而已，嗚嗚，多么痴情的人, 好心疼他啊。」

旁邊一人道：「呸！誘、奸就不算做壞事了？那些姑娘還不都是給他強搶來的？一個采花淫賊而已, 你還覺得他好？那他之前不知道干了多少壞事, 迷、奸、誘、奸了多少女子，毀了多少好人家姑娘的清白, 就因為長得俊雅英氣，又痴心這書中的女主角, 就成了你心里的好人？我看你是昏了頭了, 是非對錯不分了？等你吃到大虧你就知道好賴了！」

先前一人忙勸道：「她一個小姑娘能懂什么, 只聽見說書先生說這好色之徒皮相好, 沒聽說都三十五歲了, 倘若結婚早，做人爺爺都可以了，哈哈，兄弟何必跟她計較？」

其他人一聽也是笑了。

大廳里似這般三五成群的議論此起彼伏。

……

竇宸陪布驊逛了幾條街，看天近午時就把人帶到了聽香茶樓，熟門熟路的繞過一樓大廳，直接上了三樓。

布驊從沒去過這么熱鬧的茶樓，聽著樓里亂中有序的議論聲，又不會壓住說書先生的聲音，覺得著實新鮮，他站在一樓聽了會兒，才跟著竇宸上一三樓。

三年前，皇甫容知道竇宸就是這座聽香茶樓的幕後老板，震驚之後，本著不用白不用的原則，叫竇宸也給他留了一個豪華包間，省得每次來這里，不是借用竇家的包間，就是借用魏家的包間，皇甫華都能有一個單獨的包間，他有一個包間也不算過分。

如今看來這確實是個明智的決定。

竇宸帶著布驊進的就是皇甫容定下的包間。

布驊看不見，卻能感覺得到這間包間不同尋常，觸手可及，都是上好的物料，又有他隨身跟著的一男一女兩個家仆滿眼震驚，輕聲細細的講述，聽完更是明白這里是什么地方。

「這第三層怕是專供達官貴人用的吧。」布驊側頭問道。

「你猜錯了，仕族只能進第二層。」竇宸糾正他道：「這間茶樓一共分三層，一層一丈高。一層是大堂，面對所有出得起錢的京城百姓。二層是雅間，仕族官宦方能進入。三層是豪華包間，專供皇親國戚。」

布驊笑道：「還有這種講究？這么說來，這第三層就算是達官貴人，倘若不是皇親國戚，也上不來了？」

竇宸道：「說的沒錯。」

布驊道：「這茶樓的主人倒是有意思，開著茶樓，明明是風雅之所，偏要把人劃分成三六九等，做出限制，如此又顯得十分銅臭。」

竇宸不在意的道：「開茶樓做生意，本就是件銅臭的事，錢來錢往，倒不如這般劃分的清楚，雖招人詬病，倒也可以免掉許多麻煩。」

布驊頗有興趣的問：「說來聽聽。」

竇宸道：「你不常出來，自然不知道，眾口難調，人心本就不足，何況又天生歪斜。比如，士族向來以清高自詡，你讓他和平頭百姓貨郎小販坐在一起喝茶聽書，他便覺得受到了侮辱，說不得便要將這茶樓拉入黑名單，終生不再進入一步；又比如，皇親國戚出來喝茶聽書，也是消遣，可那士族或者百姓，心中要是有些想法，想要攀附皇貴，或者有事請托，免不得就要擾人清靜，那皇親國戚自然不滿，也會覺得坐在這里聽書，不如搬著板凳坐在大街中央；再說那些普通人，和士族在一起會覺得受到輕視，和皇親坐在一起又渾身不自在，聽個說書如同念經，不如在家打鐵縫衣。」

布驊笑了，「你這看法，倒與眾不同，聽起來有些道理。雖然不是人人如此，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像這般提前劃好條條框框，等大家都習以為常，確實會免去許多麻煩。」

竇宸陪著布驊一起聽了一下午的說書，說是陪，其實是他見布驊聽的津津有味，自己進了里間躺著睡了一覺。

睡醒看布驊還沒聽夠，他叫人來換了新茶，又叫了一份茶點。

他眼神好，一抬眼，看見了一個熟人，和布驊打了個招呼，便走了過去，在那人關上包間門之前一巴掌拍在那人肩上。

「魏小二，你一個人？」

「竇七郎？你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