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亞聿是個自私的人。所以他其實很討厭陸哲說關於死亡這個字……明明他作為醫生,應該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貴不是嗎。

因為他還不想讓陸哲死,所以他討厭。

其實他不是不想坦誠,只是他自己都沒辦法對自己坦誠。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陸哲……本來是想將他染黑,可是自己卻處處手下留情。但是放手……自己卻又做不到。

一開始，被絲絲的溫暖心動。他是個不會壓抑自己的人，既然小白兔自己撞了上來,沒有不拖走的理由。隨後，陸哲的一舉一動也都讓他十分在意,無論是白天的糾結還是夜晚的興趣,都在證明著他很在意。

很快,陸哲跑了。只是沒跑多遠又被抓了回來……他覺得他是欣賞著的,畢竟當初他也是從那么些人里拼盡全力的逃了出來。但是他心底卻又隱隱有些憤怒和失望……憤怒陸哲的不乖，竟然妄想要離開自己，他還以為陸哲已經可以算是屬於自己的。

可是他又有些失望，竟然毫無挑戰性的又這么被輕易的抓了回來……當身上的溫暖漸漸消失，取之而代的仇恨，爆發力似乎並不怎樣。

所以，他決定要懲罰他。在白天就做出了決定，不會再手下留情了……所以想將他關在籠子里，甚至打上自己的烙印。如果不聽話，就丟掉……

但後來，一件件事情就像脫了軌的火車。毫無預兆，卻又有跡可循。

這讓他很是迷惑，但在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時，他就看見了陸哲從未展現的一面……野性，激情。

之前總是覺得他太過綿軟，有時溫柔並不全是好事。可事實證明，他不止有溫暖溫柔這一個優點……他還會隱忍，會爆發，會打架，會變得像個野獸一樣撕咬宣泄著自己的憤怒和不甘。

但是突如其來的告白，卻又變成了一只孤獨而只能被迫獨自舔舐傷口的野獸。任性，卻又自卑著。

不知不覺，被一根根線牽引著，然後循著。就這么愛上了……於是不忍心，想要放手，卻舍不得。

這讓他痛苦，卻又變態般的興奮。

因為知道自己配不上，因為知道自己渴望……所以在變成對自己的自虐後，又反加在陸哲身上。只要一想到，說不定他和自己同樣痛苦，渾身就忍不住興奮顫栗起來。

但是卻也因為他，讓白天的他和夜晚的他逐漸開始融合。漸漸少了份瘋狂，多了份理智。漸漸少了份理智，多了份瘋狂。

因為明白，所以要放手。因為明白，更加不舍得放手。

自私的糾結著，變態般的享受著……有時甚至想，就這樣一直下去未嘗不可。

可是陸哲，不會再給他逃避的機會了。

陸哲的面容有些扭曲，強硬的拽著沈亞聿的手腕固執的求一個答案：「說啊！為什么不能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總要替我選擇，為什么……你憑什么……」

可能陸哲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問題的可笑，聲音漸漸的低落下去。然後微微緊了緊手指，又默默放開了。

沈亞聿其實內心也相當的糾結和煎熬，所以在陸哲放手後有些一怔，半響，然後微微扭過頭有些怔忡的看著陸哲。

陸哲突然笑了。

嘴角邊掛著的是一個暖暖的酒窩，彎曲的弧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溫暖。只是那雙本該更加明亮溫暖的眼睛，里面卻有強掩不住憂傷。

明明是笑著的模樣，卻因為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多了幾份清冷和薄涼，就像被欺負慘了的落湯雞一般，可憐，還不知道為什么會可憐。

「算了，我問你你也不會回答。挺好……反正我的傷也養的差不多了，是時候離開，我明天就會搬走。」陸哲又扯了扯嘴角，但臉龐因為冷風的吹拂而有些僵硬。

這回，輪到他轉身想要離去了。

轉身時的一時牽拉，讓陸哲有些好笑沈亞聿的幼稚，但嘴角旁的笑卻是帶上說不出的苦澀。

沈亞聿對陸哲的感情很糾結，他緊緊攥著陸哲手臂的手有一絲顫抖。他想要試著坦誠……想要告訴陸哲……只是他卻又有一些不確定，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能順利的將自己剝開擺在陸哲面前……而且，他也不確定，在陸哲知道後，自己會不會殺了他……

其實他的曾經，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有權有勢的人都能查到一些東西，然後可以推測出來。而且哪些東西，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做不得什么武器。

只是自己的心里一直揪著一個結，一個不死不休的結。

當年的人，如今早就被他一一親手虐殺，不知道現在是否有淪為流浪狗嘴邊的骨頭。可是他除了在施虐時的快感之外，然後就是無止境的空虛……迷茫……

好似心里有個巨大無比的黑洞，不斷吞噬，不斷旋轉。

所以在他都無知無覺的情況下生出了另一個自己，從此自己將自己分離開來，劃清界限。

沒有什么不敢面對的過去，只是心里成年累月積攢出來的黑暗，讓他都產生了潛意識的逃避。因為清楚的知道，哪是一個可以吞噬人性的野獸。

「你如果真的那么想知道……我告訴你。」沈亞聿開口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知道自己即將呈現出怎樣病態的黑暗。

清楚，卻又無解。

陸哲在沈亞聿開口的時候，敏銳的察覺到了沈亞聿散發絲絲黑色和負面的氣息……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和自己前段時間低迷的負能量一樣，那種陰暗的感覺是讓人避之不及的。

可陸哲還是只能忍耐著……不僅僅是為了任務，其實也有心疼的吧。不然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著與任務無關緊要的試探，和那些喚起回憶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