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做了七天七夜,醒來的時候,季蒔已經接受春山山神的神位神職,從一個什么都不是的魂魄,跳過感靈,衍識兩個階段,直升到游神境界,相當於築基的修真道士。
哪怕外面那個主角晏北歸,如今也不過築基而已。
想到這里,季蒔一愣。
他接受神職花了七天七夜,外面那個晏北歸怎么樣了?
季蒔睜開眼睛,恍恍惚惚飄起來,正要環顧四周,就聽到他要找的那個人在他身邊說:「恭喜道友,神職已成。」
新任職的山神大人抬頭就看到了晏北歸占據了他整個視野的臉和一點吝嗇都沒有的笑容。
或許是這張臉太俊美,又或者這個笑容太燦爛,季蒔看呆了半晌,直到晏北歸輕笑著提醒,才回過神來。
他尷尬地沉默幾秒,往後飄了一丈遠,確認晏北歸的臉在他的視野里變為正常大小,才拱手道:「……多謝道長。」
「若是按照我等修仙之輩的算法,築基算是正式踏入道途了,神道之事貧道不懂,但想來這一境界也是很重要的。」晏北歸沒有在意季蒔陡然的冷淡,喜氣洋洋地說:「貧道准備了小小禮物,不知道道友喜歡不喜歡。」
禮物?
聖母病都是這么自來熟的嗎?季蒔腹誹。
然後他看向晏北歸指著的方向,不由呆愣。
晏北歸的禮物不是別的什么,是一座屋子。
一間掛著名為山神廟的匾牌的屋子。
很之前的破舊山神廟比起來,這間山神廟實在是小得寒酸,全部是由木頭搭建的,季蒔還能看到屋頂戳出來的木刺上長著新鮮的樹葉。
晏北歸站在沒用完的木材邊上搓搓手,感覺這樣的禮物拿出來有點不好意思,一邊伸手把那片樹葉摘下丟掉,一邊道:「貧道游歷天下,曾經跟著木匠學過一兩手,不過學藝不精,只能做出這種粗糙的樣子,道友不要嫌棄得好。」
白發道士似乎不覺得自己得所作所為有什么異常,興致勃勃介紹完,回頭一看,卻發現季蒔飄得更遠。
晏北歸感受到了季蒔對他的莫名排斥,不由一愣。
下一秒他的這種感覺就被季蒔揚起的笑容打散,新任的山神大人上下左右打量這間小小的山神廟,毫不吝嗇地說出誇獎的話:「道長實在是太妄自菲薄,小弟沒有見過這么好的神廟哩。」
晏北歸不知道為何硬生生從這沒有什么問題的話中,聽出了反諷的意味。
他轉頭又看看他搭建的這間山神廟。
雖然他很用心的選用能找到的上好木材,也架不住他的手藝實在差勁,如今滄瀾大世界沒有幾座神廟,他也沒有什么對象可以對照著模仿,這間木制小神廟看上去歪歪扭扭,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
被嫌棄是當然的。
感覺到對方疏離的晏北歸心里嘆息一聲,面上卻再度揚起一個笑容。
「說起來,我還未與道友互通姓名,貧道晏北歸,乃是散修一名,居無定所,師輩代代傳下道號浩然,不過我只是築基,不能用這個道號,道友若願意,可喚我……」
「晏道友。」季蒔打斷他,用很親近的語氣念出這三個字。
偏偏這個稱呼一點也不親近。
季蒔同樣是笑容滿面,說道:「晏道友可以叫我……小春。」
晏北歸目光黯淡了片刻,但還是從善如流道:「春道友。」
一道士一山神面面相覷。
情商再低的人也能感覺到氣氛中的尷尬了,兩人沉默半晌,還是晏北歸首先開口。
「作惡的蛇妖已除,受害人的骨灰貧道要去歸還,已經在這里耽擱許久,那么貧道這就……告辭了。」
「我送道長。」
「不,不用。」
晏北歸從芥子袋中取出一朵雲一樣的法器,向季蒔打了個稽首,晃晃悠悠飛上天去。
季蒔直到對方在天空上變為一個小小黑點,才收回眼神。
終於走了。
晏北歸不知道,季蒔並不是在嫌棄他的山神廟。
季蒔在嫌棄他整個人。
真奇怪,為什么有人能這樣坦坦盪盪對別人好?一點後果都不計較?
面對這個人,他覺得自己簡直卑劣地像一條蟲子。
所以說啊,這個主角,他真的……十分討厭。
希望……永遠都不要相見。
另一邊,走了很遠的晏北歸終於感覺不到背後的視線,頗覺郁悶地盤腿坐在白雲上,解下腰間的葫蘆,灌下一口酒。
其實,他第一眼見到春道友,是覺得對方的樣貌非常讓他有好感的。
原本覺得能成為相互論道的好道友,結果卻變成這樣。
他還是先去東林的丹元大會,看能不能求到一枚三轉玉液丹,治好舊傷,恢復金丹境界吧。
至於春道友……若各自走在大道之上,總會有再相見的一日。
畢竟自己讓他欠下那么多因果,他總要尋個時機來還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