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他今晚還有事情要做呢。

之前那句話是怎么說的?月色正好,適合鬼魂出游。

上午時季蒔就打聽清楚了李家所在,等太陽落山,他從芥子袋中翻出早早准備好的道士心頭,又喬裝打扮了一番,又將無面神的面具斜著戴在頭頂——反正這樣也能起效,不然真的帶一個面具簡直是宣告自己是個壞人——像是一頂帽子,做完一切准備,才施施然去了李家靈堂。

李家今夜燈火通明,之前在出殯隊伍中捧著靈位的男子此刻跪在靈堂上,目光悲切。

這位身材瘦弱面色青黃的男子正是織娘之夫李家大少爺,他似乎是因為妻子去世而悲痛不已,連身體也病弱不少,來往祭拜的人紛紛替他惋惜。

畢竟李家布庄的生意如今全是靠著織娘一介女子撐起來的,如今妻子亡去,李家布庄的生意大概也要一落千丈了。

快要到三更天,客人們離開,只有李少爺還跪在靈堂上,卻突然有一個小廝跑進來,附耳在李少爺耳邊悄悄說話。

也不知道小廝說了什么,李少爺僵硬的臉上露出喜色來,語速也變快了幾分。

他起身拍拍膝蓋上的灰,道:「快請那位道長進來。」

小廝很快就領進來一位打扮怪異,頭頂一張空白面具的道長。

道長,自然是喬裝打扮的季蒔,剛一見面,就向著李少爺打了個稽首,「貧道有禮了。」

「道長!道長不必多禮!」李少爺拱手道,他還算是有幾分見識,看著季蒔頗為年輕的臉龐又道:「不知道道長您是何處仙山修行?」

「貧道姓時,來自玉京山,早年曾經在玉衡道修行,可惜天賦不夠,未入內門,只能出來做了外室弟子,不過……」季蒔裝作輕蔑地瞥一眼李少爺青黃的臉,「收拾幾只沒有一百年道行的孤魂野鬼是做得到的。」

「呵呵,」李少爺尷尬笑,「道長說笑了……哪里來的孤魂野鬼。」

「沒有?本來是好心救你……」季蒔一挑眉,轉身就走。

「等等!等等道長!」李少爺急忙攔住他,又揮手示意小廝退下。

他親手給季蒔搬來凳子,又奉上茶水點心,自己坐在季蒔邊上長吁短嘆。

「道長之前讓門人給我說……」

「哦,這個嘛,貧道今日上午在大集上見到李公子,用觀氣之術遙望,發現李公子你黑霧纏身,印堂發黑發紅,正是血光之兆,而且是來自鬼物的血光之兆,不知道貧道說的是不是?」

李少爺捧著自己的茶杯不說話,季蒔眼珠一轉,又道:「至於來自什么鬼物……您府上最近也就去了這么一口人,想猜是容易猜的,不過貧道還知道一點。」

說到這里季蒔就住了嘴,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一口,搖頭晃腦品味半天,只說出兩個字的評價。

「好茶啊,好茶。」

不過季蒔哪里會品鑒茶葉好壞,他隨口一說,李少爺卻被他優哉游哉的態度給拖急了,問道:「您知道什么?」

季蒔放下茶杯,垂眉斂目,一派世外高人的形象,道:「你夫人,是用一把剪刀自虐而亡,是也不是?」

李少爺眼睛瞪得溜圓,「您怎么知道?」

季蒔目光瞥一眼一邊,一只心口插著一把剪刀的紅衣女鬼就飄在棺材上方,正冷冷看著李少爺和季蒔自己,心道這不需要推論,光是看也看得明白,嘴上卻說:「李公子就別問貧道是如何知道的,就問你一句,這厲鬼……除還是不除?」

「這……」李少爺又遲疑起來,「織娘她到底和我有幾年夫妻之情,聽說厲鬼被除就會魂飛魄散,敢問道長……」

「哼,」季蒔打斷他,「她不魂飛魄散,魂飛魄散的就是你嘍。」

「這個……哎……我……」

李少爺的性格似乎不是什么果決的,他支吾半晌,又問:「道長你能不能作法讓織娘安息呢?」

他這番話說出來,季蒔就聽著那紅衣女鬼冷冷一笑,又見她懸於李少爺身後,伸出手掐李少爺的脖子。

女鬼凄婉唱到:「負心郎君,汝多情多給誰看嘍——」

這個「嘍」字拖得極長,末尾了還拐上一個彎來,變為凄厲鬼叫,靈堂中的白旙無風自動,李少爺只覺得一股寒意順著他的脖子流遍全身,差點沒把他凍死去。

沒等季蒔出手把紅衣女鬼丟開,一道紙符突然憑空射來,護住李少爺。

遠遠傳來的還有一位老人的喊聲:「兒子,我從大集西邊的道觀里請來了兩位仙長,一定能把那賤婢除去!」

聞言心生某種預感的季蒔皺皺眉,後退一步,向著大門望去。

他首先看到的,就是某只眼熟的白發道長。

晏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