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修士看到他師姐不顧清冷仙子的形象,抓著頭發蹲下,一臉悲憤的表情。
「老娘好不容易在北方找到的發財路啊,在這里浪費的時間越多,能賺到的錢越少,一想到金燦燦的靈石從我手中流出去,簡直要道心失守了……」
年輕人嘴角抽了抽,別開眼不去看他師姐發出奇怪的呻.吟。
而此刻,就在鳶機剛剛離去的地方,季蒔一臉鄭重,從袖子中抽出八寶長葉。
自鳶機靠近他,八寶長葉就一直在他的袖子中瑟瑟發抖,發出微不可聞的簌簌聲。
仿佛是在向自己暫時的主人發出預警一般。
季蒔盯著這仿若活物一般的法器看了半晌,頭也不抬,突然道:「他們是為了我來的。」
晏北歸沉默不語,而季蒔如同自言自語一般繼續說:「我相信你說的三宗門關鍵時刻會一致對外了,雖然知道這次出門游歷危險重重,但沒有想到這仙道三宗門就這么找來了,我名聲不顯,能這么快發現……所以是天機演算一道的功效?」
晏北歸依然未答。
「看來千年之中,仙道對神道的警惕之心一如既往,沒有半點松懈。」
說到這里,季蒔不由皺起眉。
仙道態度明了,但魔道的態度不明,不知道他和仙道的對頭魔道合作會怎么樣。
可惜神道目前的力量太過薄弱,無論靠向哪一邊都是被當做炮灰的下場,想要博取生機,大概只能在仙道魔道之間當一個牆頭草。
但這個方法必須是仙道魔道之間沖突明顯,仇恨很穩,兩邊一根筋地只盯著對方打,神道才能在夾縫中生存下來。
……而目前的現狀,是仙道神道劃地而治,偶爾沖突也限於十來人,規模很小。
不過這也是一個切入點,游歷的時候可以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在仙道魔道之間挑起事。
這些念頭在季蒔心中匆匆而過,半晌,他突然抬起頭,皺著眉向著一直沉默的晏北歸道:「你為何一直盯著我?」
這白毛沉默視線帶來的壓力太大,他都沒有辦法好好思考了好嗎!
抬起頭的季蒔心情是不快的,一想到以後要淪為反派,和這位氣運多得用不完的主角作對,可能像無數小說里倒霉反派一樣,因為這種那種運氣不好的原因淪為主角的手下敗將,他就完全高興不起來。
然而等他的視線和晏北歸的眼睛對上,他心中的翻涌的不快陡然一滯。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季蒔覺得,晏北歸是一個表面開朗大方,實際上心思很深的人。
此人心里想什么,天下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這個眼神,充滿了憂慮和各種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感情,深邃無比,讓季蒔一下子愣住。
他勉強以自己淺薄的分辨情緒的能力進行分辨,意識到晏北歸的憂慮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擔憂他。
擔憂他這個未來的仙道之敵。
……真是聖母得不得了啊,這個讓人討厭的家伙,季蒔想。
通透的山魂在心界中散發著光輝,壓下他心里涌現的些許惡意,他張開口,才想要說話,就被晏北歸打斷。
「事情還沒有發展到那樣糟糕的地步,神道和仙道之間存在著和解的可能性,只要你願意往那個方向努力……」
說到一半,晏北歸也發現這個要求太苛刻了。
從來都嚴於律己的晏北歸皺皺眉,把剩下的話咽回去。
仙道和神道之間的和解不可能只取決於春道友一人的態度,仙道這邊也要有人努力才是。
幾個宗門暫時不會改變對神道的策略,但他應該可以先改變散修們的態度。
想到這里,晏北歸堅定了信念。
春道友目前也不會改變對仙道的敵意吧,那自己只能先做出效果來,才好勸說對方。
這種事情,暫時不用和春道友說。
晏北歸心中瞬息萬念,他略下很多想說的話,只撿了一句不重要的話輕描淡寫道:「我會幫你。」
季蒔聞言,不由眯起眼。
無論是季蒔還是晏北歸都不知道,在某本名為《無上天尊》的小說里,晏北歸便是在同一天被同伴邀請,決定組建不受三宗門控制的新散修盟,踏上他命中注定必然要走上的道路。
如今晏北歸同樣打算深入散修之中,卻是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理由。
微風拂過。
林濤聲瀟瀟,枯黃的樹葉從枝頭脫落,掉落在湖水中,掀起淺淺漣漪。
兩人一起看著枯葉順水飄走,半晌,季蒔才以和他平日不符的認真態度道:「我不會給你相同的承若。」
「不需要,」俊朗的道士露出和他冰冷發色截然相反的溫柔笑容,「這是為了滄瀾和仙道,我自己作出的決定,你不需要回報於我。」
這個笑容溫柔得有些過頭。
季蒔看了他半晌,才收回眼神。
「你之行事,與我無關」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