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聽到季蒔有辭行的想法,草老人把最需要的幾樣東西全部給季蒔准備好了。
季蒔看著三個芥子袋沉默。
他覺得……自從來到滄瀾後,他的運氣在大部分時候一直很好,這莫非也是氣運的作用。
遇到的好利用的人……對他有善意的人,比從前多多了。
「善良……嗎?」季蒔挑起芥子袋的拉繩,打量上面繁復精妙的花樣圖案。
那種東西,和他一點關聯都沒有。
收拾好三個芥子袋,季蒔去向草老人辭行。
依然是玉鶴峰的山頂,風雪穿不過華華樹蓋,草老人坐在盤曲的粗大樹根上,雙目緊閉,頭頂豆苗似的小草隨著微風搖擺來搖擺去。
等季蒔來到身前,草老人一指他對面,樹根從地下拱出,盤桓在一起組成一張小凳子,讓季蒔坐下。
季蒔坐下,抬頭看著草老人。
草老人沒有睜眼,沉默著仿佛睡著了一樣,不過在耐心方面季蒔從不比其他人差,見草老人有心考驗,便也安靜地端坐著,一言不發。
半晌,草老人調息完,睜開眼睛,打量季蒔,沒有看到年輕人常有得浮躁之氣,滿意的點點頭。
於是他微笑著問出一個問題:「小友,你從何處來?」
這是前幾日問過的問題。
季蒔心思急轉,冒出幾個猜測,知道草老人要的並非之前相同的答案。
他斂目垂眉,輕聲道:「我從東海春山來。」
「春山的山君啊,」草老人撫摸長須,「那你又要往何處去呢?」
季蒔俯下身,向草老人行禮,「正要請前輩指點迷津。」
「就去北方吧,」草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向北方,「你在北邊,有因果未了,若不盡早了結,怕是會化為一場大劫數。」
「好。」季蒔點點頭,站起來:「晚輩告辭了。」
草老人也點點頭,數根粗大樹根拱動,露出下方的赤紅土壤,季蒔脫了鞋,站在赤土上,也不多說,土遁離開。
草老人神識通過盤繞的樹根感應著地氣,直到季蒔的氣息從玉鶴峰上消失,他才把神識收回。
老人嘆息著,往後一靠,整個人融入到大樹之中。
風吹過葉間,帶走他低聲的喃喃。
「願我神道,氣運連綿——」
「叮——」
晏北歸面前的鈴鐺搖晃了一下。
白發道人此刻正盤腿坐在他自家的草廬中,身側虎紋香爐升起絲絲縷縷的煙氣,繚繞在屋內,讓一切都似乎在雲霧中,看不真切。
在這雲霧中,晏北歸手上拿著的鈴鐺散發著淡淡光暈,尤為顯眼。
那是用大紅細綢帶系著的一枚小銀鈴,銀鈴下方垂著一顆龍眼大小,明黃色的晶瑩圓珠,圓珠下方是一串紅纓,此刻圓珠不停顫動,帶動下面的紅纓和上面銀鈴也跟著抖個不停。
「他走了啊。」晏北歸在除他之外無人的房間中說道。
他說話時吐出的氣息讓屋中煙霧涌動,香爐中點燃的清心香香氣淡淡,縈繞在他身周。
清心香不算多珍貴,但用途很大,能讓人靜心寧神,很多修士無論干什么都會點上一爐。
晏北歸很少用這個,但此刻他要做的事情由不得他不小心。
三轉玉液丹已成,如今深紫色的渾圓丹葯就擺在他面前。
晏北歸伸出手,拿起這枚耗費他許多時日收集靈材的丹葯,打量幾眼,吞入腹中。
無論是當年要為師復仇,還是如今想要改變滄瀾修真界,都是他的道心。
道心既定,不過是重塑金丹,再經一次三災……算什么劫難!
三日後,東林山其他峰頭的人感覺到異象,紛紛出來看。
天劍道的行館中,長老李文若雙手負在背後,抬頭看著遠處天空風雲成龍成虎,靈光散開,紫氣渲染,不由點點頭。
「一品丹象,哪怕是重新結丹,此子不是我天劍道的弟子,真的可惜了。」
說完這一句,他眼角瞥到天邊劍光一閃,幾日不見的荊戎落到院中。
作為天劍道的帶隊長老,哪怕李文若並不太想管,也得問一句:「你去哪里了?」
「去追那位神道奸細。」荊戎面無表情回答。
李文若見他一人回來,知道他肯定沒有追到,也懶得再問,又抬頭看著天上異象去了。
所以李文若沒有看到他背後,荊戎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
荊戎最後沒有說話。
雖然沒有追到那個廚子,但又拿到幾包瓜子,而且瓜子味道比上次有不少進步……這種小事,應該不用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