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2)

浩然劍。

這把劍最初是素一仙君賜給座下大弟子的法寶,那位大弟子修行前,是個滿心聖賢書的讀書人,胸中自有浩然之氣,曾以一劍戰十魔,不落下風。

素一仙君的這位大弟子,也是他所有弟子中,唯一沒有開宗立派,傳下道統之人,甚至世人連他是否有弟子傳承也不知曉,世間修士所知的,只有偶爾聽聞的浩然劍傳聞。

所以殿外和鮫人士兵們相抗的修士們聽到浩然劍三個字,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畢竟,這把《天機百寶錄》上的首榜這么多年只在話本里出現過,所有人都已經默認它不會在出現了。

在這群人中,唯有季蒔最為冷靜。

他是早就知道,浩然散人一脈的一對傳承之物——無名劍和《浩然真經》,正是那把傳說中的浩然劍的兩半,

……畢竟當年《無上天尊》這本書里,他認真看的三段就是開頭,結尾,和中間這個晏北歸獲得浩然劍的小□□。

打住,再往下想,他又要陷入當年有一本金手指在他面前,他卻沒有珍惜等等的這種懊悔情緒中了。

和嘴角抽搐的季蒔相比,晏北歸這個事主是最不冷靜。

《浩然真經》乃是一本奇書,上面有聖賢之言,浩然詩詞,和這些相比,浩然散人一脈代代修行的心法術法乃至種種符篆資料反而只占據《浩然真經》的一小部分。

當年他師尊玄合浩然真人誘拐離家投奔江湖門派的他為徒的時候,還從這本書上撕下書頁包住一只叫花雞,勾引當時弄丟了盤纏飢腸轆轆的自己呢。

這本書到了晏北歸手中後,待遇好了一點,但晏北歸也只是將《浩然真經》當做使用符篆時候的輔助法器,哪里想到這本書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浩然劍的一部分。

至於無名劍……都叫無名了,還會有什么存在感。

晏北歸覺得自己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浩然散人一脈代代單傳,每一代弟子都會用浩然做道號,滄瀾修真界知道他手上常常拿起的這本書叫做《浩然真經》的也不少,但是從沒有人想到過,浩然劍就在他這一脈修士手中。

從浩然劍失去蹤跡開始,少說有九百多年,從沒有人懷疑。

無名劍……煥然一新的浩然劍在晏北歸手中,欣喜地微微震動。

這把劍的模樣有些奇怪,劍格仿佛是一本書書頁翻飛,一頁頁上有鏤空的螞蟻小字,其中隱約有金光流動,而修長的劍身上,卻是山河日月,星辰天宿的圖案。

感覺……有些太過花俏了,晏北歸想。

敵人似乎也認得此劍,一雙若蛇的眼睛細細眯起,輕聲道:「浩然散人……浩然劍,哈,你豈不是素一的嫡傳弟子?」

晏北歸猛地回過神,劍鋒指向對面那身上惡意溢滿的人。

那人怡然不動,並不懼怕劍鋒。

「素一,你我相敵之局,哪怕是千年後也不曾改變啊。」

就算一人死了,一人死了又活,也陰魂不散。

「既然如此,」常山坪身中之人朗聲道,「我也不好留著力對付你了。」

晏北歸握劍的手一緊。

在他身前,無數海水涌動著,化為眼前之人的神袍、神冠,

天降瓊音陣陣,海水中甚至盛開出叢叢鮮花,片刻後,身著白浪花紋衣袍,渾身珠玉琳琅,衣角袖角因為各種禁制暈染出或藍或紫的霞光的神秘人物,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連那張蛇臉變化了,重新出現的這人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堂堂,長發被神冠高高豎起,天生帶有一股神靈之威。

晏北歸不由轉過頭,去看悄無聲息已經站到他身邊的季蒔,問道:「這位……真的是我想的那個人嗎?」

「還能有誰,」季蒔道,「自他死於天河邊,天下水元受詛,滄瀾就不可能誕生司水的神靈了。」

山神大人頓了頓,用極為冰冷的語氣念出那個名字。

「滄瀾道德造化奧妙無窮天水大帝尊神陛下……滄瀾三尊之一,天洋大神。」

晏北歸一臉凝重:「果然是這位,麻煩了,春道友……」

季蒔:「嗯……嗯?你叫本神什么?」

晏北歸茫然道:「春道友啊。」

其實還懷了一點僥幸心理的季蒔沉默了。

見他沉默,晏北歸仔細想了想,道:「你在北冰是有隱秘之事要做?所以隱藏身份?那我以後還是稱呼你娘娘……呃。」

晏北歸閉嘴了,八只金劍明晃晃懸在他頭頂,劍鋒朝下。

白發道人閉嘴片刻,小心翼翼建議道:「東林山見過你用八寶長葉的人挺多的,一定要隱藏身份的話,春……雪山道友你還是換一個吧。」

季蒔:「呵呵。」

天下果然沒有比晏北歸更討厭之人。

如此腹誹的季蒔不知道晏北歸正盯著他看,

唔,雖然他並不愛好女子,但想到這位冰山美人其實是春道友,就忍不住心猿意馬。

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分心,浩然劍震動地更猛烈了。

並非劍修,但在劍靈感應上不錯的晏北歸立刻回神,浩然劍的震動不像是之前的欣喜和興奮,如今的感覺,更像是厭惡,仿佛見到了什么臟東西一般。

在他身邊的季蒔以袖掩口,道:「已經完全墮落成邪神了啊。」

季蒔說的自然是天洋大神。

天洋大神一身神袍原本是海青色,此刻卻逐漸染上了黑色,從鋪了一地的衣角開始,渲染到腰間,仿佛下端被浸泡在墨硯中。

別人只能看到黑色如蟲海一般爬上天洋大神,季蒔卻能看到更多。

一開始只是小小一片。

死亡。

慢慢占據了地上蔓延的神袍下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