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北歸拔劍迎上。
「春——」
後面兩個字被湮沒在平地而起的颶風中。
那一瞬間,整個營地的帳篷被以兩把劍交錯的中點掀起的龍卷風吹得向四周歪去,季蒔用來挽住頭發刻上清心和堅固等等禁制的木簪直接被風刃砍斷,一頭青絲披散,在風中招搖。
「我擦——!」
狠狠罵出一句的季蒔下一刻土遁,晏北歸深吸一口氣,手腕用力,將壓向他的劍身架開。
來人不依不饒追擊而上,劍身摩擦帶出一片電弧,第二劍還沒有劈下來,八只金劍從來人腳下咻咻咻飛出,直升入高空,仿佛沒入太陽里一般。
來人心中一驚,來不及去看八只金劍的去向,附著在靈劍劍身上的真元暴漲,他松開手,劍柄壓在他手心上,如同陀螺一樣飛速轉動。
旋轉的靈劍化為盾牌,就在來人反應過來的下個瞬間,金劍從如流星一般,帶著與空氣摩擦的高熱,裹著火團從高空墜落。
連綿甚至可以說富有節奏感地七聲「轟——!」
從地下鑽出來的季蒔手握金劍小八,頂著瘋子似的造型——過長的劉海遮掩了半張臉,無數沙子從他的長發中落下,顯得山神大人灰頭土臉,狼狽無比。
金劍落下的巨大力道讓周圍一圈本來就不堪重負的帳篷徹底倒下,乃至金劍的落點出現了一個深深下陷的凹坑,煙塵不散,神識感覺不到異常事物,季蒔和晏北歸隔著下陷的深凹和能見度不足一米的硝煙,心有所感一般對視了一眼。
深凹中有人在喘息。
硝煙很快被風吹散,露出坑下之人的真面目。
「荊戎道友,」面無表情打招呼的晏北歸依然用浩然劍指著坑下,「你好些了嗎?」
季蒔在心中代替似乎神智有些不清醒的荊戎回答:一點也不好。
坑下的荊戎又重重地喘息了一聲。
天劍道的小劍主此刻看上去比季蒔更加狼狽,他扶著他的靈劍,半跪在坑下,上半.身接近赤.裸,唯一還能提供蔽體作用的布條虛虛掛在他的手肘上,手臂因為彎折鼓起肌肉,充滿力量感。
好在小劍主下半身的褲子雖然破,但和上半身比起來還算有禮儀有文明的,季蒔想起當初在東林山小秘境中的第一次見面,發現自己非常想知道是什么東西讓這位小劍主變成這般凄慘。
……下次他也可以試一試,應該非常爽。
發現荊戎不回應後,季蒔和晏北歸直接把他丟在坑下不管。
帳篷營地中,人聲逐漸喧囂起來,三人交手,搞出如此大的動靜,不可能不被人發現。
季蒔和晏北歸此行來,只是為了追查那個在食物中下詛咒,誘惑旅人的家伙,無意和當地居民接觸,而之前到手的邪神祭師的亡魂在剛才的交戰中不知道落在哪里,還沒來得及從亡魂記憶中搜刮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的季蒔知道目的落空,給晏北歸遞了個眼神。
晏北歸點點頭。
白發道人開始整理周圍倒塌的帳篷。
遞眼神是想讓晏北歸跟他一起馬上離開的季蒔嘴角抽搐,呆站在原地半晌,無語地看著晏北歸忙活。
一炷香後,他被晏北歸拖走,一起忙碌。
用神力讓這塊在剛才受到摧殘的土地平衡下來,將坑坑窪窪的地面修補好,最後還習慣性清理了一下這片土地的地氣。
等晏北歸把銀子交給凡人,和他一起離開的時候,季蒔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怎么回事?他已經徹底變成一個日行一善的好人了嗎?
晏白毛的影響力竟然有這么大?
離開那個營地的晏北歸心情有幾分沉重,他過了片刻才發現季蒔在看著他,不禁側過頭和他對視。
兩人對視,白發的道人發現,春道友看他的目光竟然有些惶恐。
晏北歸:「?!!」
季蒔立刻移開眼神。
散落的青絲隨著他別開臉的動作揚起一個小弧度,從晏北歸鼻尖掃過。
白發道人鼻子吸了吸,半晌後沒忍住,打出一個噴嚏。
他是正對著季蒔打的,山神大人感覺自己被白毛的唾沫星子噴了一後腦勺。
晏北歸:「……呃。」
季蒔:「呵呵。」
他們站在營地外不遠,雖然相隔的距離只有一個拳頭遠,但氣氛格外尷尬。
尷尬的氣氛維持半晌,晏北歸看著背對著他,只將因為土遁太急沾滿沙子的長發朝著他的季蒔,訕訕提議:「那邊有水……要去洗個頭嗎?」
季蒔覺得自己額角抽痛。
除塵術就好了啊。
倒是木簪只有一根。
季蒔無所謂,不過滄瀾大世界里,什么人什么發型,一切皆有禮可考,但對於季蒔來說,若不是頂著一頭短發在這個世界顯得太過怪異,他才不會耗費神力將頭發變長,如今沒有束頭發的木簪,那就繼續披散著好了。
日光濃烈,被主人驅塵之後隨手往後一撇的黑發在風中盪漾,發尾反射微光,如同青霞。
晏北歸在季蒔背後看著,垂在身側的右手手指顫動。
他一步上前,伸手將季蒔背後的黑發攏在一起。
季蒔:「晏白毛?你干嘛?」
晏北歸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