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2 / 2)

說話人在他背後。

小季蒔看不到背後,但他能看到和他面對面的小伙伴眼圈中放大的瞳孔,以及臉上變得非常讓人不舒服的神色。

等小季蒔再長大一點,就會知道小晏北歸此刻的表情,可以形容為極端恐懼。

直覺感受到威脅的小季蒔戰戰栗栗回頭,看到一個穿著如同水母一樣的紅裙子——他不認識古裝衣袍——的丑陋男人站在他背後,朝他展顏一笑。

小季蒔能看到這個男人鋒利的牙齒在昏暗中尤其顯眼,他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

「乖,」也被卷到此地的血河道弟子對自己嚇壞一個小孩的戰績趕到很滿意,他對小晏北歸說,「把觀世書給我。」

小晏北歸顫抖地回答道:「我沒有……我沒有您說的東西。」

沒有得到繼續關注的小季蒔沉默異常。

發現他異常沉默的,只有年長的晏北歸和對事情發展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的季蒔本人。

小季蒔和小晏北歸之間不久前的交談,讓並不覺得自己有羞恥之心這種東西的季蒔想要把臉埋進沙子里。

他小時候是這個樣子?他小時候遇到過這種事?

太奇怪了,他屬於記憶力還算不錯的那一類人,年幼時發生過哪些大事盡管已經在記憶中變得模糊不清,但只要認真回憶,就能回想起來。

如果這真的是年幼的自己,遭遇這種情況,會做出什么反應。

一個腦殘到分不清動畫片和現實之間的區別的小學生,一個天生牛犢不怕虎膽子大到可以捅破天的小學生,在這種情況下,並不會害怕,就像所有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一樣,他會抗爭。

「壞人要爭奪的東西,是一定不能落到壞人手中的東西。」

小季蒔在心里道。

他上前,狠狠推小晏北歸一把。

「快跑!」

血河道弟子的笑容變得更真誠了。

童男的精血雖然比不上修士的精血,不過在凡品中還能算是不錯,剛才在血玉道人和金龍天尊交手的余波中,他為了護持自己,浪費不少血元,如今能補充一點,也是很好的。

真元涌出,鮮紅血元要化為絲線,將兩個小孩纏繞——

——嗯?

血河道弟子察覺不對,舉起手。

真元沒有聽他指喚。

在動用真元的那一瞬間,天地之間有一股重壓如泰山壓頂一般壓在血河道弟子身上,他差點沒把把自己的五臟六腑吐出來。

不僅如此,血河道弟子還發現自己的護身真元不知何時失去了效用,不復存在。

他這才注意到周圍古怪的環境。

剛才使用了挪移陣一樣的感覺,莫非他落入到哪個禁制之地去了?

血河道弟子詫異間,小季蒔已經帶著小晏北歸躲進密道之中。

說是密道,不過是大大小小集裝箱隨意堆放,堆得太多之後,集裝箱之間相隔的空隙而已,因為太多狹窄曲折幽深,只有小孩子的身形才能在里面爬來爬去。

季蒔記得自己小時候,在這里擁有數個秘密基地。

周圍鄰居的男孩子都是季蒔的小弟,他們雖然也想在這里建立秘密基地,但這個倉庫已經被季蒔劃為自己的地盤,不允許小弟們前來開辟秘密基地。

小季蒔是最熟悉這片密道的人,他帶著小晏北歸躲在被四個集裝箱圍住的角落里。

這是小季蒔的秘密基地之一,里面擺放著一張缺了三只腳金雞獨立的塑料小板凳,和一面少了半截的梳妝櫃。

小季蒔首先按亮一個小燈泡,在燈光下拉開梳妝櫃的抽屜,抽屜里滿滿是薯片袋,干脆面,巧克力和小熊餅干。

他略心疼地翻出一包已經拆開的巧克力,沾滿灰塵的手直接把巧克力條掰成兩半,猶豫片刻,把大的那一邊遞給小晏北歸。

他想起小晏北歸什么都不知道,還貼心地解釋一句:「這是吃的。」

小晏北歸確實餓了,他接過去,看小季蒔吃完,才學著把手中黑乎乎粘手的方餅含在嘴里,甜中帶苦的味道讓他皺眉。

小季蒔誤會了他皺眉的原因。

「不用擔心,」他對小晏北歸一笑,說話擲地有聲,道:「我會保護你!」

他的笑容帶著孩子氣的得意洋洋,卻不改其柔軟內在,看呆了小晏北歸,也令一起旁觀這一幕的季蒔和晏北歸同時陷入恍惚。

多年前,暮春之時,春山之上,山神廟外,白發道人一劍斬落,妖魔鬼怪皆灰飛煙滅,待硝煙散去,他回過頭,和煙塵彌散後的俊美鬼魂對上視線。

然後,那俊美鬼魂向白發道人拱手行禮,露出一個表示善意的笑容。

這個笑容有些怪異,白發道人覺得此鬼大概很久沒有這么笑了,其中有幾分真情實意自然也猜得出來,但這個笑容里似乎有他追尋很久的一個影子,讓他不由愣了愣。

那一刻,兩人都不知道,有一份相隔多年的因緣再次連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