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2 / 2)

車輿上,季蒔也是這般問尹皓。

早早藏進車輿中翠鳥低低叫了一聲,展開雙翼,從木架上飛起,落到季蒔的肩頭。

尹皓瞪了這傲氣的鳥一眼,恭恭敬敬跪坐在鹿車上,回答道:「剛收到東和山山神的紙鶴傳書。」

一邊說,尹皓一邊將已經拆開的紙鶴呈上。

季蒔拿起那張滿是皺褶的白紙,去看上面的小黑字,翠鳥的小腦袋貼在他臉邊,和他一起看。

越往下看,翠鳥小小的身體就越僵硬。

等季蒔沉默著將這張紙重新折好,遞給尹皓,它已經僵硬得如同一只標本鳥,因為季蒔遞出紙時肩膀移動,直接從季蒔的肩頭滾下來。

季蒔嘖了一聲,接住它往邊上的枕頭山中一拋。

翠鳥在下落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要張開翅膀,撲騰好幾下才重新飛起,心有余悸落回木架上。

等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東林山上,季蒔才慢騰騰道:「和我所設想的最壞情況也尚差無幾了。」

「最壞?」收好紙鶴的尹皓問,「雖然玉鶴峰被毀,周圍幾座山峰也被殃及,不過除開玉鶴峰,東林山的修士們傷亡並不大,神靈更沒有牽扯進去,這也是最壞的情況……傻鳥你啄我干啥!」

東林山傷亡不大,但玉鶴峰傷亡很大,作為玉鶴峰主的靈寵,聽到有人說這種話,不生氣才是怪事。

季蒔再一次替自家大祭司情商默哀片刻,才開口道:「若做出這事的人囂張至極,把東林山上十幾丹師,連同眾宗門的別館一起毀了,我敬他是條漢子,並且高興三仙宗也會插手這件事,三宗門動手,可比我一個陰神厲害多了,到時候此事水落石出的時刻也早些。但毀了玉鶴峰的人看似囂張,其實心有謀算,知道什么可以惹什么不能惹,這種小心謹慎之輩,恐怕也不會在玉鶴峰上留下什么線索。」

話說完,季蒔也被翠鳥啄了一下。

季蒔默默和翠鳥對視,面無表情義正言辭道:「草老前輩幾百年來一如既往地低調,除了開東林山丹會,幾乎聽不到別人談起他,再說是和三仙宗比,哪個是軟柿子豈不是一目了然,就算你生氣,本神也要說實話。」

翠鳥氣呼呼偏頭。

反正也不怎么疼,季蒔也懶得和一只鳥繼續講道理,他往後一靠,把自己埋進枕頭堆里,涼絲絲的絲綢枕面讓他嘆息一聲,閉目養神起來。

這看得心中焦急的翠鳥覺得自己嘴里都要急噴火了。

「除了這些呢?山君殿下要如何找我家老爺?玉鶴峰……玉鶴峰……總不會……」翠鳥想起山中的師兄師弟師妹們,眼見得要落下淚來,聲音斷斷續續,話尾半截已是聽不清在說什么。

尹皓原本對這只給他家上神也沒什么好臉色的傻鳥不懷好感,此刻見她如此,心里卻又不由有些可憐它。

春山的大祭司猶豫了一下,想說話。

但在他說話之前,季蒔已經舉起手,手掌平抬,橫在他面前。

很顯然這是閉嘴的意思,尹皓一驚,立刻眼觀口口關心不言。

季蒔從枕頭堆中抬起頭。

隊伍踩著雲端前進,薄薄一層白紗將濃烈日光濾過,淡淡的光輝照在季蒔臉上。

哪怕邪倚的姿態太不端正,也是渾身風流倜儻的俊美神靈眯著眼睛,慢慢道:「其實有一件事,我疑惑很久了。」

車輿上除他之外的唯二兩個生靈以幾乎相同的姿勢偏過頭。

季蒔豎起一根手指。

「魔將舜乎……那些來找我麻煩的人,是怎么知道我是界外之人的?」

「山君是界外之人?!」

「上神,界外之人是什么人?」

季蒔沒有理他們,依然慢慢道:「在晏北歸之前,知道本神是界外之人的,只有草老前輩……」

翠鳥原本還在詫異於可謂神道新一輩領袖著的春山君竟然並非滄瀾出身,聽到季蒔話中的未盡之意,什么都給忘了,拍打翅膀炸毛。

「我家老爺怎么會出賣您!」

季蒔揮揮手道:「不要用出賣這個詞嘛,不過就算他不說,有人想要從他那里知道,方法也很多。」

翠鳥沉默下來。

方法確實很多,但草老人自己金丹接近元神,如果他拼死不說,別人又一定想要知道的話……會用的方法里,十個里面八個會讓人身死道消,剩下兩個說不定比身死道消還摻一些。

眼見這只小鳥要哭起來,季蒔嘆息一聲。

他撩起車前的紗簾,往前望。

隊伍前進速度很快,已經能看到起伏越來越大的大地。

「別擔心,也沒有那么糟糕……反正回東陵,是一定要路過東林山的。」

他嘆息的時候,整理好東林山情報的晏北歸正和幾個長老依照陣道大師的意見,補足護山大陣。

他也在嘆息。

不處理完這些事情,散人道是不放他走了啊。

……等等,季蒔回東陵的話,是會路過東林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