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2 / 2)

葯翁不禁摸了摸胡子。

「原本覺得北歸選道侶的眼光太差,如今看,春山君對他的確是情深意重,要是並非神修……哎。」

「草老前輩不也是神修嗎?」崔淳道。

葯翁撫摸胡子的手頓住,半晌招手喚來那掉在地上的丹爐,向自家小徒弟砸去。

秘境之外鬧騰到這般,秘境之內則已是翻天覆地。

被抽飛的黑伽羅在半空中停下,尚沒停穩,手中的魔劍就把揮舞出一條黑龍,黑龍的咆哮震得這個秘境出現數道裂紋,搖首擺尾向草老人沖去。

狂風呼嘯,電閃雷鳴。

黑龍遮蔽了天幕,連汪洋也寂靜了一瞬。

下一刻,假天洋舉起白蛇杖沖上天,白蛇杖的蛇頭處,兩枚猩紅豆眼閃爍,迎著假天洋自己的猩紅眸光,發出惹人悚然的嘶鳴。

水浪涌起百丈高,化成無數條水蛇,水蛇糾結在一起,集結成一條巨大的水龍,迎頭對那只黑龍撞上去。

「轟——!」

魔氣四溢,水花四濺。

黑伽羅大笑:「若是真正的天洋,哪里需要讓水流化蛇,蛇再化龍,怕是抬手就能用九十九條水龍將我纏住絞碎,你不過是個劣質的冒牌貨,真以為頂著天洋的名字,你就是天洋了嗎?!。」

他這句話真的踩中假天洋的痛腳

黑伽羅話音落下,黑龍撞碎水龍,長尾一擺,竟然是改變方向,向假天洋沖過去。

被擊碎的水龍落入汪洋,假天洋的衣角飄盪在水中,他以杖根敲了敲水面,第二條水龍頃刻間再次飛起,張嘴咆哮,然後飛出第三條,第四條。

三條水龍合成三角合圍之勢,尾部糾纏在一起,雷光下隱約能看到龍鱗隨著它們的盤旋而凸起,邊緣反射著冷光,一看就鋒利無比。

水龍如茂盛樹枝一般的龍角更是直接從天上引著雷電,在咆哮中沖向黑龍。

「呵,」黑伽羅按揉自己的手腕,「倒是有點他當年的風范了。」

他再次舉起魔劍。

黑伽羅穩穩站在空中,自他腳下那一點開始,黑色向周圍散開,如同一滴墨滴在紙上然後渲染展開一般,無盡的魔氣燃燒著,在他背後化為漆黑如深淵一般的披風,被迎面吹來的狂風往身後拖曳,仿佛一條筆直的線。

黑火旋轉著,從魔劍的劍鍔燃燒到劍鋒。

天魔高舉魔劍,長嘯:「天洋——!」

下一刻,一面比山還大的印章砸在他頭上。

印章背面千溝萬壑起伏,正面刻有四個篆字——天授幽冥。

在印章落下的同時,一扇大門幽幽出現在黑伽羅的背後,白骨骷髏打開門,讓那門中的黑暗瀉出少許,有個穿著玄衣頭戴高冠面容不清的男子站在門後,向黑伽羅伸一只蒼白如紙的手。

真身和分外化身同時出現,這感覺真是怪異。

如此想的春山君站在草老人邊上,彎著腰打量草老人的情況。

草老人的皮膚已經和他身後的大樹滿是干裂紋路的樹皮一樣了,腳下也生出樹根,將他扎在土地上。

季蒔一邊調起他腳下大地的靈氣,一邊試圖吧草老人扶起來。

草老人揮開他的手,搖搖頭:「別管我了,年輕人。」

「您這話說的可不厚道,我才不想抗神道這面大旗子,好用的前輩死一個少一個,才不會放你撒手西歸呢。」

草老人聞言,臉上終於泛起一點笑意。

「雖然你這年輕人不怎么樣,但把神道交給你,我還是放心的……」

「喂,別做出這副交代遺言的模樣,你知道葯翁多擔心你嗎?」

「葯翁……我這些年收集的各種丹道秘聞秘方,都放在一年前和他吵架時,飛去的紙鶴上,告訴他,他知道該怎么找……還有東林山的地契……我的門人們……」

季蒔只覺得無論調動多少大地的靈氣,都被草老人的樹根如漩渦一般吸取殆盡,但草老人的情況卻沒有半點好轉,崩潰喊道:「他娘的你真交代遺言啊!」

「魔將舜乎的搜魂之術極為霸道,若不是陛下的邪念,我也撐不到今日,但到了如今,老朽也不過是一根已經燃盡的木柴,想要再被點亮一次,化成灰也不足惜……春山君,你莫要哭……」

「要死的人就能這么污蔑我?」季蒔冷著一張臉道。

草老人笑著搖搖頭。

「在這最後,讓老朽盡微薄之力吧。」

季蒔沉默。

……自己找死的話,他的確也管不著。

季蒔松開手,退到邊上,靜靜地看著草老人,目光片刻不離,看著他站起來,向天空揚起他干枯如樹枝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