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眼上。
「大祭司,就是此處了?」
臉部隱約可見鱗片紋路的男子問尹皓。
站在船首,以神佑之力讓自己不被卷入海眼中的尹皓點點頭,那男子見此,頗為苦惱的騷了騷一頭碧藍的發絲。
兩只如魚蹼一般的骨刺帶著透明的薄膜從他臉邊兩側支出,似乎是耳朵。
很明顯並非人族的男子嘆了口氣。
「早應該知道和那群丑八怪海妖打架搶地盤不是好事,搶來搶去把整個東海搶下來,成了海神,不得不肩負起這種指責。」
他捂住鼻子閃了閃,露出嫌惡的表情:「實在太臭了啊。」
尹皓道:「陛下可是東海的海王啊,這種事能難倒陛下么?更別說司掌海神之職,對您化龍也有好處。」
「反正各種好處說不盡啦,大祭司你是不用到這堆垃圾里面去的,」海王揮揮手,「我為什么不是陸生的妖怪呢?」
話雖然如此說,但海王還是捏住鼻子,從船首高高躍起。
在半空中時,他的下肢就化為碧藍色一丈多長的魚尾,透明的薄膜順著魚骨張開,在夜色下泛著點點星光,在激起一個漂亮的水花後,擺動著沒入漆黑的海水中。
西荒,西海。
無塵子帶著一女子走到海眼邊。
他看了看慘不忍睹的海眼,又看了看身後雙眼紅腫的弟子,覺得自己哀愁得胡子都要掉光了。
千言萬語,只化為一句話。
「……我的好徒弟,你怎么就成了西海海神?」
這女弟子看上去白嫩嫩,說話也稍稍有些吞吐,不過表達自己意思還是能表達得很清楚。
「弟子本是漁家出生,實在看不過去那些漁家在海溢中喪生,犧牲自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倒是沒想到,會變成海神,撿回一條命。」
「你那是神魂未去陰域,就受到那些被你救出的漁民的香火,更別說行為乃是順天而為,天地恩賜你為西海海神……但成為西海海神,可是受苦了啊。」
這位小白兔一般的西海神女眨了眨眼。
她看著眼前漂浮堵塞海眼的黑泥,不以為意搖搖頭:「沒什么大不了的,弟子既然為海神,自然要做到最好,更別說這些東西,哪里值得苦惱。」
說完,她眼角再一次泛紅,隱隱淚光閃爍,向無塵子行拜禮。
「師父,弟子在此告別了,不知要鎮守海眼到何時,若師弟師妹們問起,就告訴他們,弟子閉關了吧。」
「你不用擔心他們,」無塵子以袖掩面嘆氣,「好好照料你自己吧。」
西海神女勾起嘴角,想要笑一笑,淚水卻再一次從眼眶中滑出,她抹了一把眼淚,不想再讓自家師尊看到自己失態,於是等老道士放下廣袖,已經不見自家弟子的蹤影。
「這孩子。」無塵子搖搖頭。
他雙手背負身後,看著海眼中心那一點上自己的笨蛋徒弟,最後決定還是先在這里看護她幾日。
「唉……但願,能成功吧。」
南蠻,南海。
海岸石崖之上,杜如風手上拿著半截烤肉,愣愣望著天空。
「這雨,怎么感覺怪怪的?」
「因為靈氣太過厚重了,」洋吳道,「天河連通世界胎膜,從界外攥取靈氣,補充此界的本源。」
杜如風眨了眨眼,道:「聽上去是好事?」
「然而天河並不能分辨靈氣魔氣,和這些靈氣一起落下的,還有界外的沉淪魔染之氣,」洋吳畢竟有天洋大神的記憶,不過看一眼就能分辨出這些落雨的本質,「天魔摩夷不知道在胎膜之外做了什么,將大鼓魔氣貫入天河中……不應該啊,天地胎膜應該會將九成九的魔氣阻攔下才是。」
一邊說的洋吳一邊低下頭,淺藍色的光暈隨著他的指尖揮舞在樹枝的新葉邊,片刻化為一個光罩攏住樹枝,彈開紛飛的雨絲。
「反正不是什么好東西,最好不要碰。」
他告誡杜如風道。
「天魔的摩夷大帝欲以魔染大道證道君,或許下屬幾次在滄瀾界遭遇挫折,讓他拿滄瀾來證道……好吵!」
洋吳最後一句的聲音陡然增大,嚇得杜如風整個人一哆嗦。
「很吵嗎?」杜如風慌慌張張左顧右盼,「哪里?為什么我什么也沒有聽見?」
根基在人道神的杜如風聽不到,此刻南海上吹起的海風,全部化為一句呼喊。
北海東海西海的海神已經同時動手清理海眼,唯有南海尚無神領職責,而細數南海周圍的水神,唯有洋吳最能擔任此職。
動盪的海洋呼喚著洋吳。
「嘖。」
洋吳轉過身蹲下,雙手捂住耳朵,連眼睛也閉上。
海神歸位海神歸位,誰愛歸位誰去歸位,他才不當那勞什子海神,吃力不討好,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一處好地方,將這根樹枝培育成樹苗,好好種下去才是。
然而洋吳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行為似乎隨著外表的年齡一起縮小了幾歲,捂住耳朵閉上眼就聽不到這種天地之音了?
「啊,」杜如風眨了眨眼,伸出油乎乎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臉,「雖然是個壞孩子,但挺可愛的呀。」
***
空曠的天水宮大門前,火荒神一槍甩飛青衣。
她輕飄飄轉動一丈長的長.槍,對其他驚恐不已的玉鶴峰弟子道:「你們真可愛……繼續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