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殺雞儆猴(1 / 2)

亂世湮華 紫筱戀喜 4985 字 2023-02-25

但凡能坐到位高權重,自是有些真本事,一看是處,竟能扶搖直上,那是傳奇故事。

且不說那東陽政業績如何,單這百折不撓的精神,就叫扶楚敬佩,覺得他完全可以勝任大宋新時代的勵志典范~都不知失敗了多少回,還在派人暗殺她!

從她初出元極宮,到如今,賠上優秀殺手無數,還沒死心,就她和姜蓮心大婚那夜,包括他一擲千金請來的外援,被胥追和爾不凡一網打盡,以為他能消停一陣子,可才過去幾天,又派了人來,真叫人沒話說。

事有湊巧,在所難免,可扶楚的回程,湊巧湊得已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她吸取先前的教訓,日落時分,趕進方圓千里最繁華的城池,客棧、酒樓、茶肆排排站,想尋個落腳,應該不難,可,一連走了十幾家,都客滿,唯有一間預留上房,是蕭白璧的……

身為宋平王三公子,三公九卿傣祿幾何,是最基本的常識,宋國三公的傣祿是萬石,而九卿只有兩千石,奉常位列九卿,就算姜夫人一次性給付蕭白璧十年傣祿,也經不住他這么敗的,方才想起,蕭白璧和遲懷鑒狼狽為奸,就算再揮霍,也有足夠的資本,不過,連荒野小店都能客滿,哪來那么多的路人?

蕭白璧隨扶楚邁進第二十間客棧,位置偏僻了些,店面也不算大,檐前立著望竿,上面掛著一個酒望上下兩層,上層住客,下層吃酒,是間多功能客棧。

他們進店,已是亥時三刻,掌櫃趴在櫃台後打盹,被扶楚叫醒,將要發作,可抬起惺忪的睡眼掃過來客,竟生生憋了回去眼神也清明起來,陪著可親笑容,歉然道:「真是過意不去,二位客官早來半個時辰,還有兩間客房,現在,客滿……」

扶楚忍無可忍,轉過頭眯眼看向神色如常的蕭白璧:「你不覺得,有點過了?」

他竟點頭,貼近她小聲道:「竟敢怠慢世子殿下確是很過分,不然,隨便安個罪名,辦了他?」

扶楚避開他的貼靠,指著他,回看掌櫃:「這是蕭白璧,你們可有為他預留客房?」

還真有!

蕭白璧又來貼靠:「實在不行,就請三殿下紆尊降貴,勉強」

她又避開,目光放在掌櫃身上:「鑰匙帶路。」

真不知這個蕭白璧安得什么心,好在,這間房也是兩張床,不必與他共枕。

疲憊至極的馬交由伶俐小廝飼喂,而蕭白璧的那些侍從,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大概不食人間煙火,反正,從不見蕭白璧為他們的食宿操心。

才進房間不多時,掌櫃便親自送來酒菜,扶楚執起牙箸那些年,她是奴兒,衣食住行,隨心所欲,後來,為了扮好扶楚刻意裝扮出優雅,而今,那些優雅,已深入到骨子里是真正的雍容。

平穩的夾起一粒酒釀丸子,正待送往嘴邊卻聽坐在對面的蕭白璧懶散道:「也不怕這酒菜不干凈?」

扶楚沒有理他,徑自將那粒酒釀丸子送入口中,真真的美滋味,唇齒留香,回味無窮,下咽之後,才開口:「有你在。」

蕭白璧莞爾一笑:「或許,微臣比東陽政更迫切。

這好似玩笑的一句話,卻是他的真心,扶楚擎著酒杯,視線飄過來,全然的無畏:「若這樣的招式有用,又何勞蕭大人煞費苦心?」

蕭白璧伸手執起牙箸,如此尋常的動作,可那精美牙雕襯得如玉長指,別有一番風情:「這酒菜很干凈,不干凈的是圍在附近的人,微臣有點倦,今夜,就有勞三殿下了。」

帶了那么多人來,到頭來卻讓她給他當護衛,欺人太甚,她懶得理他。

合衣躺下一個時辰後,外面果然有了響動,因是獨棟的二層小樓,放個火什么的,十分方便,不知澆了多少煤油,眨眼功夫,火勢沖天,十來個黑衣蒙面人趁火沖殺進來。

蕭白璧那些侍從不知都死哪去了,扶楚一躍而起,躺在另一張床的蕭白璧卻像個死人,動也不動一下。

四個黑衣人扯住羅網四角,兜頭罩向扶楚,在羅網落下的一瞬,扶楚操起蕭白璧擱在桌上的長劍,揮劍斬斷網面,一並掃開齊齊飛向她的暗器,十分巧妙的改變了暗器行進的方向,將攻向她的暗器物歸原主,不過兩招,就撂倒五六個刺客。

扶楚立在桌面上,睥睨倉惶的刺客:「就這點本事,也敢出來現眼?」

刺客們對視一眼,卻沒有逃走,竟一起奔向蕭白璧,大概是想拿蕭白璧做人質。

冷眼旁觀這群愚蠢刺客的行動,他們肯定不知道,蕭白璧雖擔著文官的職,身手卻是宋國的將軍都無法匹敵的。

乘風肆虐的火苗子直往窗里鑽,扶楚卻不在意,還很有閑情的坐下看戲,讓她出手幫蕭白璧是絕無可能的,蕭白璧自己懶得活,她還能死攔著不成?

這蕭白璧真是個人才,被人拿彎刀架著脖子,還睡得安適悠閑,扶楚冷笑的看著,果真聽那刺客說出慣常的台詞:「放下手中的武器,不然我宰了他。」

扶楚為自己斟上一杯涼茶,輕啜一口,淡淡道:「這個人,觸犯了本公子,你若能宰掉他,本公子定給你出這趟差事的雙倍酬勞。」

那黑衣人與身邊的同伙面面相覷,扶楚悠閑喝茶,蕭白璧酣暢熟睡,卻聽那刺客一聲拔高的慘叫,扶楚眯起眼,竟見那刺客丟掉彎刀,一手覆住另一只手先前攥刀的手被一支弩箭貫穿。

角度拿捏的恰到好處若稍有偏差,蕭白璧那白玉無瑕的脖子,或許便要被血染紅了。

門板被踢開,呼啦涌入一群人,扶楚偏頭看去,不是刺客,也不是蕭白璧的侍衛,這群人做客商打扮,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手里拎著把弩弓。

出手相助的人,扶楚眯了眼一老相識了!

赫連翊的衛尉吳泳他怎么會在這里?

大勢已去,刺客們連逃走都不能,只好將一條爛命丟在這里。

外面的火也被滅了,蕭白璧的侍衛慢吞吞的沖進來,而蕭白璧也懶洋洋的睜眼,如果不是一早就見識過他們的本事,扶楚當真要拿他們當酒囊飯袋看待了。

吳泳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與扶楚抱拳:「晏將吳泳,見過三殿下。」

吳泳並蕭白璧的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掉房間里的狼藉盡數退下。

蕭白璧始終沒有下床,半坐起身子,背靠著床頭,身上穿柔垂的絲袍,烏亮的青絲垂在胸前,臉隱在暗處,看不清表情,不過看他形容,似真的倦怠。

赫連翊的野心,天下皆知他的人居然選在這敏感時期潛入宋國,怎不叫人生疑,不過,吳泳並不在意扶楚的猜忌,直接奉上赫連翊的手書。

不必吳泳過多解釋,扶楚當然相信上面的字跡乃赫連翊親筆所書,那一年他給她寫了那么多信,他的筆跡,早已刻在她腦海里。

先前赫連翊派了少叔秉找上蕭白璧,此番派心腹吳泳直接找上扶楚,開門見山願助她榮登大寶。

當然,赫連翊並不慷慨,不會做賠本的買賣,他的意思是,他助她當上宋國的王,等她登基之後他征戰包括巴國在內的宋國邊界小國,讓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表面看來,這確實是一筆讓人無法拒絕的好買賣,可深究吳泳送來的明顯是赫連翊的要挾信一…她不聽他的話,他便助東陽氏謀得王位想來,以幾個小國換取宋王地位,東陽氏定會毫不猶豫點頭,可若是她點頭答應,將來他出兵犯境,因受他恩惠,她只好隱忍不發,這才是他的目的,再繼續去,吞並了巴國等小國,他若安守本分的退兵,她就把腦袋揪下來給他當球踢。

扶楚冷笑,這是赫連翊撥的如意算盤,不過,她信奉的是兵不厭詐,一切等她登上王位再說,暫且,順從了赫連翊的意思。

鋪絹研磨,洋灑落筆,與赫連翊達成私盟,而今,她已徹底變成另一個人,任赫連翊看她的筆書多少次,也認不出這字體,便是他當年欲剖腹剜心的妻所寫。

接過寫好的回函,吳泳遞上赫連翊隨身玉佩充當信物,扶楚並未細看,伸手接過,卻在指尖捏住玉佩時,眸底閃過一抹異樣的色,滿是嘲諷的笑了:「一國之君的信物,竟也如此寒酸,不知能有多少誠意!」

吳泳剛毅的臉霎時漲紅,粗聲粗氣:「此玉佩乃我王隨身之物,看似尋常,可我晏國重臣無不識它,見此玉佩,如王親臨,不過暫時由三殿下保管,他日三殿下繼承大業,這玉佩還是要還給我王的。」

扶楚把玩道:「既是如此重要,還會送到本公子手上,就不怕本公子一時大意,丟了它?」

吳泳的臉由紅轉青:「三殿下是聰明人,不會犯那么低級的錯誤。」

扶楚收緊五指,攥住那玉佩:「晏安王誠意,本公子記下了。」

赫連翊送上最珍視的玉佩最抵押,自然也要扶楚有所表示,而對於外界看扶楚,最重要的東西,自然就是寵姬傾城和愛子洵兒,將洵兒送到赫連翊手中,她又不是瘋了,所以,她毫不遲疑的點頭,可以交出傾城。

吳泳自然要跟她回京,且隨她一道,還不能給東陽家的人知道,萬一東陽家的人給姒家姐妹通消息,只能給赫連翊添麻煩。

密談暫告段落,吳泳揣著扶楚的回函退出去了。

扶楚靠坐在桌邊,把玩赫連翊的信物,這塊玉佩,她見過,在很多年之前,她從赫連翊身上順下它,因為大意,將玉佩上原本的一處浮雕磕掉了,後來,赫連翊用那烏金鏈子鎖住她,她用這塊玉佩跟當時還在御膳房當差的狐丘換了一把剔骨刀……

赫連翊居然珍視這塊玉佩,什么用心?

「暴君遇奸王,不知,鹿死誰手。「一直默不作聲的蕭白璧,突然開口,只是嗓音略有些低啞。

扶楚清冷的視線掃過他:「這個暫不必你操心,你只需記得,本公子能容佞臣,但不容戲主之人。」

蕭白璧綻開笑容:「這世上,失了小白三殿下,該多么寂寞!」

很久之後,扶楚才知道,這世上,壓根就沒有什么蕭白璧,那個名字不過是姜夫人調查的不夠清楚,誤聽罷了。

識他頗深的長者,喚他小白,其實,他心黑得狠他們都說他足夠卑鄙,小白卑鄙,傳來傳去,便成了蕭白璧。

胥追說,蕭白璧是真正的表里不一。

扶楚再看蕭白璧,卻有了異樣的念頭…蕭白璧,多像當初赫連翊送她的卿心,純潔高雅的外表,可滿腹齷齪算計,如此她徹底將他看成一只有趣的寵物了。

一亂世湮華。紫筱戀喜「

公子府里,傾城好些日子沒見過洵兒,很是想他。

洵兒很懂事,每天的功課排得滿滿,胥追都替他累,可他完成的很好,且能觸類旁通是個天才。

只是,完成功課後,洵兒會用那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揪住胥追的袖擺,揚起臉,滿臉期待的看著胥追小聲懇求他:「大總管,洵兒想見見娘親。」

扶楚親自下的令,誰敢違背!胥追只得冷下心腸,騙洵兒說,等他將太傅案頭那幾大卷書全背下來,就讓他去見傾城。

洵兒竟信他伸出短短的小拇指與他拉鉤:「等洵兒都背下來,大總管一定要帶洵兒去見娘親。

胥追覺得自己挺造孽的,好在,那么多書洵兒還那樣小,背會不知要等多久噢!

哪里想到,沒過幾天,洵兒竟真的全背下來了,素來敢作敢當的胥追竟也孬種了,貫徹惹不起躲得起的方針,避而不見。

洵兒不會大聲哭鬧,他只是坐在案前,默默流淚,豆大的淚珠子打濕面前攤開的書卷,太傅搖頭長嘆:「小殿下,男兒有淚不輕彈。」

跟這么小的孩子講這句話,老太傅覺得汗顏。

洵兒卻仰起小臉,用袖子胡亂擦去眼角的淚:「太傅也說過,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大總管答應洵兒,將太傅案頭的書全背下來,就讓洵兒去見娘親,洵兒背下了,可還是不讓洵兒見娘親,都是騙人的……………」

太傅語塞,洵兒站起身就往外跑,老太傅跟在身後,緊張地喊:「小殿下,您慢著點,別跌了……」

太傅到府授業,自是在前院,而傾城現在被安置在府中靠後的院落,要見他,中間勢必要經過姚蜜兒等人的院落,老太傅急得滿頭是汗,卻不敢再往前走。

因有旁觀者,才要哭得叫人抓心撓干,憐愛他,不忍看他難過,便松懈防備,扶楚的決定,洵兒豈會不知,就是因為扶楚不在,他才敢恣意妄為,端出楚楚可憐的模樣,連老奸巨猾的太傅都騙過,其實,他根本就不像看上去的那樣天真無辜,今天,一定要見到娘親。

傾城現在住的院落,洵兒來此之前,早已探得清楚,胥追不在府內,別人不敢隨意對他動手,轉過這條曲徑,就是傾城的院門,眼角還掛著淚痕的洵兒,嘴角已經咧開大大的笑容,眼見大功告成,可剛轉過彎道,一頭撞進一個香氣熏人的懷抱,洵兒抬眼,居然是裹著狐裘,濃妝艷抹的姚蜜兒。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傾城最善察言觀色,洵兒盡得他真傳,怎會看不出姚蜜兒來者不善,而且這里比較偏僻,姚蜜兒怎么走,也不該走到這里來。

洵兒不喜歡嫵蜜兒,十分不喜歡,且姚蜜兒身上的脂粉味叫他難受,掙脫姚蜜兒,一連退後三四步,挑高小下巴,身高不及她,氣勢卻要壓住她:「本公子要見娘親,你閃開。」

姚蜜兒恨恨的瞪他一眼,平時沒機會和洵兒接觸,從前只看洵兒賴在傾城懷里,而傾城看上去那么可欺,想著洵兒也是個軟柿子,卻沒想到,洵兒小小年紀,已彰顯出帝王威儀,怎不招她妒恨,雖先前嫁給扶楚並不怎么甘心,可她不過是個奴籍,而扶楚是宋國三殿下,如果她能為扶楚生下一男半女,就算是大家閨秀,也不如她榮耀,可先前扶楚就對她不怎么熱乎,這次回來,干脆來碰都不碰她了,再看也是「丫頭出身,的傾城,竟有幸生出洵兒這樣的小殿下,而扶楚還把老太傅找來,親自教導洵兒,這是什么待遇,簡直是要拿這個出身卑微的小雜種當王儲看待了,姚蜜兒半夜睡不著,恨得咬碎三個竹枕。

既然扶楚已經迎娶姜蓮心,就算他再寵愛洵兒又能怎樣,姜夫人絕對不會允許扶楚將洵兒立為世子,而且就在姜蓮心入府之前,姜夫人特意讓姚蜜兒的娘給姚蜜兒遞話,對洵兒不必客氣,一旦姜蓮心懷孕,就找機會除掉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