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曲終人散(大結局)(1 / 2)

亂世湮華 紫筱戀喜 3172 字 2023-02-25

如遭雷擊,許是地久天長,許是彈指一揮,全無概念,回轉僵硬的身子,對上花飛葉舞間亭亭而立的宮裝美人,情不自禁喚出聲來:「傾城。」

可傾城連看他一眼都不曾,提著穿金綉鳳的厚重裙擺三步並兩步來到扶楚身前立定,琥珀色眸中載著的愛戀和思念滿溢出來,俯下身子,輕啟朱唇:「陛下。」好久不見,怎不激動?

他的嗓音太柔,聲音太低,扶楚仍沉在酣夢中,不曾醒來,東陽櫻淵忍不住又喊出來:「傾城。」

這一次,如願引起傾城注意,回過頭來望向他,琥珀色眸子里先是一片茫然,隨即閃過一抹異色,轉過身正對他,冷冷道:「竟又是你,真是陰魂不散,還跑來勾引陛下,是何居心?」

東陽櫻淵看著傾城,明明是熟悉的美貌,可感覺卻是那么的陌生,不自覺的鎖緊眉頭,僵持間,扶楚醒來,難得的溫和:「你來了?」

傾城立刻轉過身,笑容燦爛:「臣妾從胥總管那里聽來消息,說陛下要御駕親征,心中甚是不安,才不管不顧的趕過來。」

扶楚擺擺手:「罷了,寡人知道。」

那么久的相處,隱隱的懷疑,在這個夜里得到證實,透過浴殿氤氳的水汽,東陽櫻淵看見擁抱在一起的男女,高挑的那個,赫然是他傾心愛戀的傾城,而稍矮的那個,他曾見過,一直以為是夢,卻原來,這世間,竟真有這樣的絕色。

肩頭突然多出一只手,東陽櫻淵嚇了一跳,扭頭來看,卻是陀螺般忙碌的大總管胥追,正陰陽怪氣的笑著:「看明白了?」

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知道太多,命會很短,何況,是這樣驚天的秘密,張口結舌,無法作答。

胥追清俊的臉在黯淡的燈光下,顯得飄忽,他說:「放心,難得還有人能入了她的眼,我不會殺你,且隨我來。」

東陽櫻淵又回頭看了一眼,卻是一雙艷紅的身影,交頸而卧。

走過花陰,踏上柳徑,直到湖畔水榭,抬頭遙望,櫻苑景致,盡收眼底,站在這里說話,不怕隔牆有耳。

胥追眼尾一條,狠戾畢現:「如果真心實意想給她快樂,就收了你那點小心眼,乖乖守著她,如果別用有心,就給我滾出去她的視線,她不是你能隨便招惹的。」

盡管被胥追氣勢所迫,心驚膽戰,可回頭想想,扶楚如此寵愛自己,實在沒必要如此畏懼個宦官,不屑的笑出來:「胥大總管憑什么來說教本公子?」

胥追嗤笑:「櫻淵公子確實難得的俊美,可你沒有赫連翊的邪魅,不敵蕭白璧的出塵,更沒有傾城的絕代風華,你以為單憑一首《逍遙游》,就能讓她寵你一輩子,痴心妄想,告訴你,會這首曲子的,不止你一個,便是她的夫婿赫連翊也比你演繹的動人。」

東陽櫻淵的臉色難看起來,更生疑竇的是,胥追說赫連翊是她的夫君,誰的?明顯不可能是傾城的,其實胥追的話說的很明白,可他心思亂了,無法深究。

胥追還在繼續:「你的一舉一動,她心知肚明,你不是想見傾城么,她便讓我給傾城消息,放傾城過來,方才也給你看清楚了,她不是真正的扶楚。」

東陽櫻淵無意識的接話:「那她是誰?」

胥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是當年被虞幽公囚在鎖妖塔上的那個小公主,也是晏安王明媒正娶的王後,更是元極宮玄乙真人畢生防患的煞神。」

東陽櫻淵已不能反映,但見胥追的嘴一張一合,說出的話句句驚心:「她的命不會太長,或許蕭白璧看她麻木不仁的聊度余生,於心不忍,才放你過來哄她,蕭白璧雖告訴你她喜歡聽這首曲子,大概沒告訴你為什么喜歡吧,你既然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便應該想到當年被枉殺的那個虞國世子姬皓,你生了一雙和他很像的眼睛,而這首《逍遙游》,最初就是姬皓用塤吹給她聽的,你和世子皓一樣,想要掙扎反叛,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對什么都無能為力,在這個苑子里,聽你吹塤,由你陪她賞花對飲,這種感覺,和當年在挽棠苑的時候十分相似,她寵著的不是你,而是那段天真爛漫的歲月。」

東陽櫻淵瞪圓眼睛:「你同我說這些,為了什么?」

胥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他的自以為是打碎個徹底:「你以為她賜你丹書鐵劵,赦免你父親是為了寵你,以你之才,動動腦子,應該想得明白,姜氏和東陽氏皆是百年望族,根深蒂固,一年半載,怎么可能清除干凈,不殺你父親和姜太後,不過是給那些余黨以安撫,且留著你父親和姜太後互相掣肘,在她眼底,你不過是個替代品,且無關愛戀,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否則會摔得粉身碎骨。」

東陽櫻淵顫抖著,不難言語,可胥追卻不打算放過他:「還有,你實在沒有恨傾城的必要。」看著東陽櫻淵的迫切,胥追冷冷的笑:「因為,傾城連我都不認識了。」

一聲尖叫:「怎么可能,騙我也找個高明點的理由。」

胥追慢條斯理:「騙你有什么好處?早在受封王後前,他就已經瘋了,除了楚楚之外,他誰都不認識,其實很早之前,你就隱約感覺出他並不是個女人,確然,他是男的,真正的慕玉蟾是他親姐姐——佑安夫人,可現在,他一直覺得自己就是慕玉蟾,更是楚楚深愛的王後玉傾城,朔歡是他給扶楚生的小公主,這樣的他,你有什么理由去恨?」

最後,胥追說:「所有的事情都已講開,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

轉身,離開。

天上無月,檐下懸著的燈籠散出溫暖燈光,穿過窗欞,落在腳前。

東陽櫻淵低著頭看那斑駁交錯的暗影,許久,大笑出聲:「原來,不過是一場鬧劇!」

笑著笑著,淚水滾出來,落在那明暗交錯的地面上,他又說:「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傾城,扶楚,亦或許是昇平公主?」

翌日,扶楚和傾城在繁花下對飲,東陽櫻淵抱著陶塤,迎著傾城防備的視線,一步步走近。

一丈開外,他看清扶楚挽起的青絲上別著根素簪,他認出那簪子,是屬於傾城的,不難想象,昨晚他們睡在一起,今早起來,傾城為她挽了發。

又靠近兩步,傾城已站起身,怒目相向:「陛下未傳召你,你又來做什么?」

像個刺蝟,對他百般提防,是怕他跟他搶奪扶楚的『寵愛』吧,即便是假相,也不允許他爭奪!

扶楚伸出手,抓住傾城手腕,東陽櫻淵看見傾城食指上銀白的指環,還有扶楚手腕上銀白的手鏈,是完美而奇異的一套飾品。

她抓著傾城,卻回過頭來看他,嘴角勾起一點弧度,似笑非笑:「做出決定了?」

東陽櫻淵堅定的點頭:「我會留下來。」

扶楚笑:「傾城後天回宮。」

東陽櫻淵點頭:「我哪也不去。」

扶楚斂了笑容:「寡人後天啟程。」

東陽櫻淵垂下眼簾:「我在這里等陛下回來。」

扶楚又笑了:「胥追給你的禮物,喜歡么?」

東陽櫻淵咬了咬唇,抬眼,笑了起來:「陛下放心,待陛下凱旋,我一定會看完那些佛經。」

扶楚頷首:「很好。」

這一夜,消失兩天的子墨匆匆趕來,在世人眼里,今天是宋慧王登基一周年,可在知情人眼里,這一天卻是扶楚的生日,過一個,少一個。

圍坐一圈,飲酒作樂,傾城抱著箜篌,他撫箜篌的樣子,十分迷人,將滿滿的愛戀全部寄托在樂曲間,深情而醉人。

子墨最善瑤琴,東陽櫻淵習慣吹.簫,而扶楚呢,當年除了兵器外,樣樣精通,後來她最拿手的便是十八般兵器。

這一夜,她用深埋在記憶中的味道,將自己灌醉,那是虞幽公在她出生時,埋下的佳釀,她成親的那天,虞孝公挖出來給大家嘗過,後來,赫連翊心情不好,也去偷挖兩瓮,和她抱著大翁對飲,他喝了很多,醉了,她懷疑他心懷不軌,對准他屁股狠狠一腳,將他踹下床去……

赫連翊來了,雖然他人沒出現在她眼前,可她就是知道他來了,這酒,只有他有。

喝醉了,抽掉頭上發簪,讓青絲披垂下來,脫掉繁復的外袍,只留柔軟的艷紅絲袍,縱身躍上苑中石桌,隨著樂曲翩翩起舞,旋轉,彎腰,搖擺,看痴一眾人等,她卻渾然未覺,衣袂飄飄,似將乘風歸去。

終究,還有未竟之業待她完成,那逍遙境,暫時去不得。

——————————亂世湮華@紫筱戀喜——————————

《扶楚本紀》摘錄:宋慧王二年,三月初四,王舉兵伐申,御駕親征,朝內由尓不凡,遲懷鑒等主持,子墨伴駕出征。

同年四月初三,破申,初九,遇一小隊不明身份精兵,引開國師子墨,將王困於山坳,後有黑馬銀盔騎士直沖而來,於王馬前拉韁,兩相對望,久久,溫言:『奴兒,九年前這一日,是你我初遇。』

王嗤笑:『如可倒流,但願永不相遇。』

後刺騎士左肩,沖出重圍。

七月初七,凱旋,是夜,寢於櫻苑,與東陽櫻淵談禪,竟不相上下,甚欣慰。

慧王三年元月,晏軍再舉二十萬眾攻巴等宋邊界小國,王上元燈節後,帶兵出征,國師不離左右。

四月,兩軍對壘,僵持數月,入秋,虞國太後姒黛舉兵攻晏,晏安王亟待撤兵防虞,簽合約,永不犯巴,王允之,遂班師回朝。

慧王五年七月,護國寺住持圓寂,然,意料之外,繼任住持乃深受王寵的樂師東陽櫻淵,法號決慧,乃護國寺建寺至今,最年輕的住持。

(後有文吏分析,當時元極宮一支獨大,信徒者眾,已有擺布王權的能力,慧王讓心腹出家,實則出於政.治目的,以王權扶植佛教徒,瓦解元極宮威信,兩股勢力相抗衡,才不會獨斷專橫。)

慧王六年正月,晏破虞,一代妖後被其胞妹——晏安王如夫人姒嫣鴆殺,據傳,死於晏安王懷抱,臨終前曾與安王道:『悔不該,當年,與君別!』後,不知葬身何方,然,民間多傳,安王將其與虞將軍狐丘並骨於姒黛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