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有一家農庄 青青子襟 2631 字 2023-02-25

eric松了松領帶,低頭看了下手臂上的紋身,這是年前,唐琦拉著他刺上去的。

花紋復雜,斷斷續續的弄了一個星期。

本來有個猙獰的傷疤,位置在手腕處,總會讓人不自覺的去過多的注意,然後去聯想到什么。所以他才會想著不如刺個東西遮掉。

寧逸慈其實也不是很清楚,當初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居然會一心求死,那么用力的劃下去。

過了二十多年,那道疤痕也未能完全消逝,提醒著當初自己的那份決絕,幸好不是在右手,不然寫字都會受到影響。

他現在的右手手腕,就因為受過重創,雖然經過了復健,日常生活基本沒問題,但是不能提重物。

不過,應該不會是美好的回憶。

他現在還有印象,當初在杉市的那十幾年,他跟著母親次數頻繁的搬家。

搬到母親交往的男人家里。

有次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他和男人的兒子擠在一間房間了,大概也就十多個平方。

那個男人的兒子,比他大五歲,早就不讀書了,房間里永遠是揮之不去的煙味,有次他午睡被床上的動靜弄醒,睜眼就看到了咫尺之間,抱在一起的人。

對方大白天,在他還在房間里的時候,堂而皇之的把女朋友帶了回來。

被子突然掀開,兩個赤{裸的人就這么抱在一起,動作還在持續,完全當他不存在。

三個人同在一張床上,那個男人的兒子,還笑著問他要不要一起,就想他母親和自己父親,每天晚上做得事情一樣。

他那時候多少歲,十四還是十五?還是更小一些?

當時他立馬跑了出去,在衛生間吐了起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有心里陰影,別人青春期回充滿了好奇,他卻只覺得惡心。

那些零碎的記憶,其中有一些細節卻很清晰。

那個男人的兒子,雖然不讀書了,但是在學校依然有朋友,比他高兩級,因為他把他們母子當成入侵者,會經常讓人來「問候」他。

有時候是桌子不見了,有時候是書本丟了,諸如種種,一直到高中後,情況才有好轉。

他當時一直沒告訴自己母親,他甚至覺得,母子倆這么住到別人家,他分享了別人的房間,男人付給他們母子生活費。他本來就處於弱勢。

這么多年,他的母親一直很少出去工作,只是帶著他不斷的搬家,住進了一個又一個的「叔叔」家里。

他懂事了之後,便一天天話少了起來,連著在學校和人相處,都有了障礙,平日了獨來獨往,徹底的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寧逸慈扶住額頭,他的記憶好像斷片了,只記得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他總感覺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比如,當初到底因為什么,他會想輕生,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其實有問過自己的母親,但是對方告訴他,一切都過去了,當時又在異國他鄉,漸漸的,他也就壓下了那些疑惑,他心底有個聲音,阻止他去探尋從前的事。

當時他的母親終於找到了幸福,繼父是個華裔,溫文爾雅,對母子倆很好。

所以,那些壓在塵囂下得往事,變得不再重要,何必去解開傷疤。

聽到了響聲,寧逸慈回過頭,是逛街唐琦回來了,手里還拎著很大包小包,看起來心情不錯。

唐琦雖然是個中法混血兒,但是五官深邃,要更偏像白種人一些,她從小在法國長大,中文說得也並不怎么樣。更像是個純粹的法國姑娘。

她的中文名字是母親幫她取得。因為eric是中國人,所以她一直讓對方叫自己中文名字,她覺得發音很好聽。

「eric,我買了好多東西,我喜歡這個地方,我們應該早點來。」

寧逸慈伸手接過她手里的東西,「我們要在這里待兩周,等忙完,我可以帶你去其他的城市看看,難得有機會。」

唐琦開心的抱住對方,「那真是太好了。」她貼住了對方的臉頰,下一秒准備吻對方的時候,寧逸慈卻側身躲開了,身體甚至有些僵硬。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每次在自己想要有進一步親密的動作,對方都會躲開,兩個人雖然馬上要訂婚了,但是關系更像是朋友。

「寧逸慈。」

被叫到甚少會有人知道,並且稱呼自己的中文名,發呆的人,一下就回過了神。

對方的中文一直很別扭,但這三個字的發音卻異常的標准。

「lare,不好意思,我可能還需要點時間。」

對方聳了聳肩,「沒事,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經很開心了,我會給你時間。」

兩個人認識了快八年了,對方的私生活很干凈,特別是在男女之事上,她開始以為是中國男人特有的保守。

開始兩個人只是朋友,這些年,唐琦一直不斷的換男朋友,有次過生日吹蠟燭感嘆完了之後,他突然對寧逸慈說:「怎么辦,eric,和你一對比,我誰都不滿意,我可能嫁不出了,要是我四十歲了還沒結婚,你那時候還單身,我們就在一起好了。」

寧逸慈當時以為對方只是開玩笑,壽星最大,笑著點了點頭。

不想今年三月,唐琦滿了四十歲,又和他提起來當初那個玩笑。

他這些年一直一個人,不是沒想過找個人陪著,但是好像不行,從心里抵觸,感覺不對,他也說不出哪里。

所以對方一本正經的征求他的意見,他想了想說,讓我考慮三天。

三天後,他答應了和對方在一起,他一直都沒能喜歡上一個人,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他都這個歲數了,和對方又一直又很合拍,彼此陪伴,攜手走以後的路,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有些性冷感,對方也一直知道的。

房子是套房,兩個人晚上是不在一個房間,確實不像是即將訂婚的人。

寧逸慈躺在床上,想到了那位趙先生的話,對方言辭懇切,難道真的有一個人和自己長得那么像?

但是他確實沒有親人在國內,一直就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更重要的時,他已經很多年沒回過這里了。

其實來杉市的這兩天,他有些莫名焦躁,沉下心去想又理不出頭緒。

寧逸慈熄了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看來,自己確實不適合這里。

等著忙完這段時間,回法國了就好。

———

很大的雨,天色灰蒙蒙的,連著白天都看不清路,疾馳而過的的士濺起很高的水花,少年一手撐著傘,一手抱著孩子,傘被風給刮得倒逆了過來,離著屋檐只有幾步了,少年索性丟了傘,弓著身體,快速的跑了進去。

懷里的孩子睡得正熟,少年沒帶身份證。神色焦急的找到黃牛黨買了張去上海的票,這個時間,只剩下了晚上那班火車。

少年拽著車票,坐在了旅客熙攘的候客廳。他的眼里全是血絲,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身體瘦得有些過分。

可能是太累了,他抬眼看了下,離著火車進站的時間還有六個多小時。然後,他就在嘈雜的火車站,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

寧逸慈打開了牆頭的壁燈,他伸手摸了摸臉,手上全是淚。之後,他夢到那個少年,瘋狂的找消失了的孩子,情緒一點點的崩潰。

像是身臨其境一樣,他能真切的體會到那種心情。

夢里的那個少年,五官說不出的熟悉,就像是年輕時的……自己,他不知道為什么會做這么奇怪的夢。

寧逸慈看了看時間,還才凌晨兩點,接下來,一直到天亮他都沒有再能入睡,那個夢太真實了。

夢里的那種抽痛感讓他很不舒服。

這個夢是什么預兆?假如他是那個少年,那個懷里的孩子,到底又是誰?

他有些煩悶的想,那個少年怎么能在火車站就這么睡著了,夢里的火車站,設施還很簡陋,時間像是在幾十年。

過了許久,寧逸慈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什么要去糾結一個莫名其妙的夢,他壓下了那些情緒,稍微收拾了下,外面天已經亮了。

那個奇怪的夢,讓他一直心緒不寧,唐琦說想要參觀一下他從前讀書的學校。他帶著對方去母校,他想,也許去那里,他可以想起那段缺失的記憶,到底發生了什么。

雖然知道,那段幾率很大幾率不是愉快,但是他到了現在這個年紀,也覺得無所謂。

心里的那種焦躁感一直上升,已經到了不能不聞不問的地步,況且,他自己也想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