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貽林以為自己會很詫異,但是真到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居然能很淡定。
這個人,是他遺傳學上的父親,但是兩個人卻依然是陌生人,二十八年未見過的生身父親,當他幾乎以為找不到對方的時候,卻又毫無預警的出現了。
平心而論,這位寧先生是一位會讓人尊敬的長輩,平易近人,如果沒有這層關系,他會和對方相處得來。反而是現在,陸貽林卻多出了很多的不自在。
寧逸慈看著眼前的人,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沒有說出來。他一路都在心里編排,見到對方該說些什么,但是真的見了人,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說什么話,怎么樣的態度,放到現在都會有些格格不入。
徐霄鏑看了身邊人一眼,眼睛直視陸貽林,「你有時間嗎?晚上一起吃個飯。」
檢測的報告出來後,身邊的人就一直很沉默,他雖然詫異寧逸慈有個這么大的兒子,但是和心底的失望比起來,他卻更希望對方能釋懷。
過往的事,和此時此刻的邊的人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他只希望對方能開開心心的。
趙貽林怔了下,「但是,我可能沒有時間。」
他不是故意要推脫,今天是周五,每逢周五他都要帶著跳跳去梨花村住上一天,周日才會回來。
而且,他確實不知道怎么面對眼前的人,時間拉得太長,期盼消失了,疑惑消失了,想或者怨,所以的情感也都變得淡漠了。
連著很久之前,想親口問對方的話,現在也覺得有些沒有意義。
徐霄鏑皺了皺眉,「那你什么時候有時間?」
寧逸慈輕輕的拉了下身邊人,他雖然知道徐霄鏑是為他著想,想他和陸貽林能坐下來交涉。
但他也不想去逼對方,讓眼前的人表個態度。
竟陸貽林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年齡不算小,設身處地,換成自己,也不能這么快的接受。
對方就算不想認自己,他也不想對方怨他。
寧逸慈自有記事以來,就沒有父親,最開始的十幾年,他跟著母親輾轉住在別人家里,寄人籬下,沒有歸屬感,所以從前他曾經就想,若是自己以後有孩子,一定不能這樣。
一定不能讓他重蹈自己覆轍,。
可是現在,陸貽林都這么大了,他卻剛知道對方的存在,他不知道這個孩子,是怎么長到這么大,前面的二十年,有沒有吃過苦……
那些自己沒有參與的過去,他都不敢去細想下去……
生而不養,到底是自己對不起他,現在想起來,連著補償都為時已晚,道歉也都顯得唐突。
寧逸慈心里有些苦澀,「那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想和你好好得談一談……你這些年……過得都還好嗎?」
一句話斟酌了好久,才斷斷續續的問出來。
他很想知道,自己不在的這些年,無父無母,這個孩子是怎么過來的。
他甚至想,為什么自己不早點回來,如果自己早點回來,是不是就會早很多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
「寧先生。」
被叫到名字,寧逸慈怔了下。
陸貽林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對方,想了想,還是按照以前的比較好。
「其實,你不必太在意,我現在很好,我也是幾年前才知道我是被抱養的……我也沒受什么委屈,趙姨一家人,都對我很好。」
陸貽林也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忍不住開口寬慰。想起來,也不是全然是對方的錯,對方顯然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當初構不成遺棄。
他的身上放著對方價值不菲的掛件,就是最好得證明。
他也知道,這位寧先生記憶出了偏差,貌似不太記得之前的事,這么一來,就更能理解了。
過了這么多年,他已經不再想去追究,雖然不能把對方當成父親,但他卻也不想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會因為自己傷心難過,這樣他自己會覺得不舒服。
「那就好。」
———
寧逸慈從酒店出來,心情並沒有變得輕松。
停下腳步,他側過臉看著身邊的人,毫無預警的開口問,「霄鏑,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嗎?我有沒有喜歡過什么人……」
以前他潛意識的在逃避從前的事,知道自己想不起來了,卻也沒有去勉強。非要想起來的那種。
後來移民去了法國,和從前的事物完全隔絕開了,他也就徹底不去想了。
徐霄鏑怔了下,臉上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聲音卻低了些,「怎么突然就想知道了?」
陸貽林手握住額頭,「我以前,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是不是很不負責任……不然怎么會有個孩子自己都不知道……」
徐霄鏑心里一緊,他把手放在對方的肩膀上,「你很好,不要胡思亂想。」
「真的嗎?」寧逸慈垂下眼,無意思的反問,所以沒用察覺到對方眼里一雙而過的傷痛。
寧逸慈看著自己手腕上得刺青,「不行,我明天就去看醫生,我要知道,當初因為什么我才想去……」頓了下,他語氣堅定的又說,「我要弄明白,缺失了的那段記憶,究竟發生了什么,我要是真的有你說得那么好,手上現在就不會有這個刺青了。」
「對我來說,沒人比你更好。」
對方的語氣堅定,寧逸慈怔了下,他側過臉,「謝謝你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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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逸慈六神無主的回到酒店,看著手機想了下,給施封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