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當天晚上,省醫院的孫院長帶著適配的o型血和精英團隊緊趕慢趕,終於在鬼門關前把窩窩拉了回來。

有了充足的血源,手術進行的非常順利,經過一晚上的搶救和會診,窩窩終於被推了出來,孫院長也滿頭大汗的走出了手術室。

一直守在門口的瞿城把羅小茂打發去照顧徐辭年,自己寸步不離,一看到窩窩小小的一團被推出來的時候,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湊上去抓著床邊,看到了窩窩蒼白的小臉蛋。

「……窩窩,你,你怎么樣?睜開眼睛看看叔叔。」

瞿城握住他的小手,想要把小家伙喚起來,可是窩窩雙目緊閉,小嘴巴緊緊地抿在一起,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對他的呼喚完全沒有反應,再也沒有像以前一樣甜甜的叫他「城城」,撲進他懷里沖他笑。

「窩窩,窩窩。」瞿城忍不住輕輕的推他,急切的想要小家伙給他點反應。

這時候旁邊的孫醫生攔住他,搖了搖頭,「瞿城你別這樣,小家伙的麻葯還沒過去,你現在叫他也沒用,讓他今晚在重症監護室里好好休息,你不用太擔心。」

瞿城一聽這個倏地抬起頭來,皺眉道,「不是已經救過來了嗎?為什么還要進重症監護室?孫院長,他現在的情況到底怎么樣了?」

孫院長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放心,他只是失血過多所以一度凶險,身上並沒有致命的傷口,及時輸上血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不過他畢竟年齡太小,又第一次輸血,所以難保不會出現什么排斥反應,所以要留在重症監護室里再觀察幾天,如果情況樂觀,很快就能轉普通病房了。」

瞿城聽了這話長舒一口氣,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干,疲憊洶涌襲來,他揉了揉脹痛的額角,對孫院長點了點頭,「這樣就好,今天多謝您了孫院長,以後但凡用的到我瞿城的地方,您盡管開口,這份恩情我會記一輩子的。」

慈眉善目的孫院長笑呵呵的擺了擺手,摘下口罩感嘆一聲,「當初我孫子被綁架,多虧了你出手相救,是我欠你的才對,你倒是先謝起了我。不過瞿城小子啊,你也真是的,有兒子這么大的事情為什么都不通知我?如果今天不是用得著我了,是不是還准備瞞我一輩子啊?」

瞿城愣了一下,接著一臉復雜的看著他開口,「您……怎么會認為我們是父子?」

「難道不是嗎?」孫院長也愣住了,之前救人緊急,他也沒來得及問清楚情況,這會兒詫異的說,「可是你倆長得太像了,特別是這雙眼睛,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而且你不也是o型血嗎?既然不是他爸爸,剛才為什么不給他直接輸血?還急匆匆的給我打電話干什么?」

這話一下子把瞿城給問住了,他在心里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當時情況太緊急,我一著急就給忘了,光想著您是這方面的泰斗了。」

孫院長明顯不相信他的借口,玩味的看他一眼,露出一副「我懂你」的神情,「好吧好吧,我就當真是這樣了。不過瞿城小子,你以後也別糊弄我了,之前看不上我閨女,說什么自己喜歡男人,連對女人硬不起來這種借口都出來了,結果現在不照樣跟別的女人搞出了個娃?當不成親家,我又不會難為你是不是?」

瞿城不知道怎么解釋這個復雜的關系,只能隨口敷衍,「這真不是我跟女人生的孩子。」

「不是你跟女人生的?那還能是個男人不成?」

「……」瞿城被說中得了心事,一時說不出話來。

孫院長跟他開玩笑,結果一看他那詭異的臉色之後就斂氣了笑容,語重心長的開口,「好吧,你的私事我也沒法插手,不過我勸你去驗一驗那孩子的dna,這世界上沒有這么多巧合。」

說完孫院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摘下手套轉身走了,留下瞿城一個人站在原地,臉上露出復雜難測的神情。

*****

羅小茂提著暖瓶推開病房大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走過來的瞿城。

他心里有愧,不敢跟瞿城說話,但是心里又擔心窩窩,躊躇的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索性瞿城並沒有為難他,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開口,「羅小茂,我不會再逼你說什么了,不過窩窩的事情我會自己去查,也希望你嘴巴嚴實一點,人也老實一點,不要跟辭年透露什么,也不准三番四次的阻攔,聽清楚了?」

聽了這話,羅小茂知道瞿城已經猜到了真相,心里反而長舒一口氣,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瞿城挑了挑眉毛,接過他手里的暖水瓶,語氣也緩和了幾分,「今天的事情就這么算了,畢竟你也是受害者,窩窩已經救過來了,你不必擔心,累了一天你回去吧,今晚我在醫院照顧辭年。」

羅小茂也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罪無可恕,沒臉面留在這里,一聽窩窩被救了過來,一時激動地眼眶都紅了,猶豫了半天終於點了點頭,「我明白……那我去看看窩窩,今晚就……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著他咬著牙,忍著內疚的眼淚,不放心徐辭年似的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才依依不舍得離開了病房。

瞿城盯著他的背影消失之後,把阿四也打發走了,自己去暖水房接了點熱水,推開病房大門的時候發現徐辭年已經醒了。

他腦袋上綁著紗布,半靠在床頭,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似乎已經維持這個動作坐了很久。

瞿城慢慢的走進來,他聽見聲音回過頭來,臉色非常糟糕,卻硬生生的扯出一抹很淡的笑意,「你來了?」

瞿城停下腳步,盯著他灰白的臉色和腦袋上的紗布,一時沒有說話。

他以為經歷這么打的打擊,徐辭年一定會承受不住,畢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窩窩對他有多么重要的意義,瞿城以為他會會哭,可是徐辭年卻冷靜的近乎沒有表情。

他走過去放下暖水瓶,伸手要扶徐辭年躺下,「剛做完手術要多休息,這么急著坐起來干什么?」

徐辭年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放心,我的命硬得很,當初徐新年都沒弄死我,這點小事兒不至於讓我變得這么嬌氣。」

瞿城看著他每動一下就眉頭不自覺輕蹙的樣子,知道他的硬脾氣就是喜歡逞強,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這里,還疼嗎?」

「不疼,不過撞個包,過幾天就好了。」

徐辭年雲淡風輕的擺了擺手,甚至還扯出一抹笑容,瞿城看著心里堵得慌,忍不住皺眉,「你腦袋上縫了六針,被送進手術室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浸透了,這樣還叫沒事兒?」

「放心,你不用這么緊張,當時我躲得及時,就腦袋上破了個口子,胳膊腿兒還好的呢,不信你瞧瞧。」

說著他強撐著身子坐起來,伸出一條腿就要下地。

「別胡鬧,這時候你逞什么能?在我面前服個軟又怎么了?」

瞿城一把按住他,不許人再動彈,而是徐辭年根本不聽他了,用力推開他真的搖搖晃晃下了床。

他身上到處都是傷,瞿城不敢用力,只能牢牢地扶住他,口氣也變得焦躁起來,「徐辭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下了手術台!?」

徐辭年臉色又白了幾分,可是嘴角仍然掛著僵硬的笑容,似乎為了說服瞿城似的在原地踉蹌的走了幾步,笑著回頭說,「你看,我真的沒事兒,小手術罷了你瞎緊張什么,這里的消毒水味太重了,我想出去走走,你不用跟著我了。」

說著他竟然真的死死的咬著牙,一步一步的往病房門口挪。

這時候瞿城終於意識到他的不對勁,因為從始至終徐辭年竟然沒有問過一句窩窩,小家伙在這只孔雀心里的分量瞿城比誰都清楚,這次的車禍也是徐辭年為了救窩窩和羅小茂才造成的,他剛剛蘇醒怎么可能不問一句兒子的情況?

「辭年,你是不是要去找窩窩?」瞿城堵住大門口,死死地盯著他。

徐辭年愣了一下,接著又笑了起來,「我去哪里你怎么也要過問?你以前可沒有這么老媽子的。」

說著他固執的扯開大門,卻被瞿城一下子扯回來,「徐辭年你他媽瘋了嗎!?這個樣子亂跑什么,剛才我一直陪著窩窩做完了手術,他現在很好,你去看他不僅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反而還連累了自己!」

徐辭年不說話也不抬頭,就站在門口捏著門把手,就是不松手。

瞿城知道他一旦決定任何事情都會貫徹到底,所以什么也不說,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來就往床上走,「今天有我在這里,你就別想出這個門!」

一句話讓之前還能強作冷靜的徐辭年徹底的忍不住了,他全身顫抖的吸了一口氣,再張嘴就再也無法控制崩潰的情緒,尖銳的吼道,「你他媽放手!我要出去!讓我去見窩窩!你他媽滾聽到沒有!」

「窩窩在重症監護室!誰也進不去!你去了也沒用!」

綳了一晚上神經的瞿城也控制不住情緒,原封不動對徐辭年吼回去。

徐辭年的臉色近乎慘白,死死地抓住瞿城的胳膊,「是我兒子出了車禍你懂不懂!?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摔了出去,眼睜睜的看著他在流血!他才兩歲,你他媽不讓我去看他!?」

「他也是我兒子!我怎么不懂!?」瞿城把他按在床上,眼眶通紅,像一只瀕臨爆發的野獸。

「他出了車禍我一點也不比你好受!你之前還昏迷著,我卻要為你們兩個操心,你知道我在手術室外面等著你們倆出來的時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嗎?!」

徐辭年愣住了,盯著他看了很久,嘴唇哆嗦了幾下,突然嗤笑一聲,「你倒是認真,隨便一個孩子就能當你兒子。」

撂下這話,他起身又要往外走,瞿城起身又把他按住,兩個人像困獸一般糾纏在一起。

瞿城根本不敢用力,但還是把他的退路封的死死的,徐辭年身體虛弱根本不是瞿城的對手,幾般掙扎硬是把胳膊上的傷口又扯開了,頓時流出了鮮血。

瞿城按住他的胳膊,一下子抱住他,「你聽我說辭年,窩窩現在真的很好,他很快就能醒了,你別再折騰自己了行不行?我從來不騙你的,你看著我,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徐辭年仰著頭,臉上的氣色接近灰敗,眼睛里沒有半分神采,卻硬逼著自己沒有掉一滴眼淚。

「瞿城,我就去看一眼……我求求你,哪怕是在重症監護室門口看看錄像也行,讓我看看窩窩吧……我求你。「

他活了大半輩子從來不求人,如今為了兒子說出這樣的話來,讓瞿城一下子心酸的不知道說些什么。

他緊緊地抱住他,最終妥協了,「……好,我們去,你走不動我就背著你。」

瞿城扶著徐辭年一步一步的往重症監護室里挪。

醫院半夜的走廊里空盪盪的沒有什么人,徐辭年兩腿發軟,身上的麻葯還沒過去,卻堅持不要坐輪椅,也不讓瞿城背,硬是咬著牙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往上爬,活像是懲罰自己。

瞿城幾次看不過去,軟硬的手段都用了,卻仍然沒有說動徐辭年,他倔強又固執的像個驢子,抓著扶手,每次用力都會扯到傷口,疼得厲害也不吭聲。

終於到了重症監護室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門口的值班護士不允許家屬探望,透過重重金屬隔離大門,連病房里的一絲光線都看不到,只能守著頭頂個巴掌大視頻看到窩窩的樣子。

小家伙打著點滴,蓋著藍色的小被子,小手無意識的抓住被角,心跳記錄儀一下一下的跳動,像是再告訴門口的兩個人,他現在好好地活著。

他的臉色沒了以前的紅潤,帶著失血過後的蒼白,不過嘴角卻在不自覺地抿著,偶爾打小葫蘆的時候還會跟著一張一合,仿佛對現在的一切都不知情,還像是在爸爸身邊一樣,睡的非常踏實。

看到兒子的樣子,徐辭年緊緊綳住的神經終於松了下來,這時候他像是被抽干了全部力氣一般扶著旁邊的把手,腦袋抵在牆上,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半響之後,瞿城聽到了微弱的聲音,小的幾乎捕捉不到,他湊到徐辭年身邊,聽到他正小聲說著什么。

「……你知道嗎,窩窩之前一直攥著我的手,說什么也不願意跟我分開,我以為他在撒嬌,就狠心的推開了他……如果當時我能再小心一點,再寵他一點,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徐辭年的聲音發顫,似乎仍然不敢回憶之前的事情,瞿城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是你的錯,誰也不會想到有人會對你們下手。」

「有分別嗎?」徐辭年抬頭看他,整個人幾乎要虛脫了,「我是他爸爸,是他唯一的親人,失職了就是失職了,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好,還推卸什么責任?」

難道我不是嗎?

瞿城在心里這樣說著,臉上卻不顯露,扶著徐辭年坐在台階上之後,低聲說,「辭年,你已經盡力了,這不能怪你,是那個背後的黑手該死。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不管是誰對你們動的手,我都不會放過他。」

徐辭年把頭埋在膝蓋上,沒有說話,他很累,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身上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可是他不想走,如果窩窩不醒,他就要一直這樣陪著他。

瞿城沉默的看著他,過了好久像是突然下了什么決心一般,裝作無意的開口,「辭年,你……有沒有想過去找回窩窩的親生父母?」

這會兒徐辭年腦袋不是很清醒,不過還是緊張的抬起頭來,「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覺得親生父母陪在身邊對小孩總是好的,你一個人怎么可能給孩子兩份溫暖?」瞿城看著徐辭年的臉色,慢慢的說出早就思量好的話。

「這次窩窩急需輸血,如果他的父母在身邊,隨便問一下家里人就能找到合適的血源,可是當時除了你我誰都不在小家伙身邊,我們不是他的親人根本幫不上忙,這次是萬幸,可誰能保證每一次都這么幸運?孩子才只有兩歲,一上來就沒有父母,這對他來說實在有點殘忍,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應該去找一下他的家人,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

徐辭年的目光閃爍了兩下,藏起發抖的手指,躲開瞿城的視線,裝作隨意的開口,「窩窩不需要這些,我會好好照顧他,這些年我又當爹又當媽早就習慣了,窩窩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我不覺得現在有什么不好。」

「可他畢竟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現在能糊弄他,那以後呢?孩子總會長大,親生的跟收養的感情畢竟不一樣,你怎么敢保證他不會背著你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因為我跟你就是他的親人!

徐辭年險些要這樣脫口而出,可是卻強忍著咽進了肚子里,挪開目光,焦躁的一把推開瞿城的胳膊,踉蹌著站起來,「你不覺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嗎?我不會讓你的假設成為可能,你也別來干涉窩窩的事情。」

他幾乎是口不擇言的說出了這句話,但是心里卻沒有一點辦法。

隱藏真相已經成了他的本能,他知道自己這樣對瞿城實在是不公平,但是他真的害怕了,生他養他的親生父親都能因為他畸形的身體,毫不猶豫的盼著他去死,何況是一個瞿城。

他心里是愛瞿城的,但是拿這件事情做賭注他卻輸不起,如果真相曝光的代價就是失去瞿城,讓窩窩變成被人眼里怪物生下來的小孩,那他寧願把所有秘密帶進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