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新年剛過,天氣依舊寒冷,一場雪後,氣溫又下降了幾度,整個城市被白雪覆蓋,仿若冰封。

剛剛從拘留所里放出來的徐新年,整個人瘦成了一把骨頭,原本圓潤光滑的臉只剩下一層皮,包裹著瘦削的顴骨,顯得異常古怪,再配上額頭到下巴的那一條丑陋的疤痕,怎么看都有些駭人,至於那雙原本水汪汪帶著笑意的眼睛,也迅速黯淡下去,如今渾濁的透著死魚一般的黃色,簡直像個行將就木的廢人。

他已經三十歲了,也不年輕了,以前風光的時候還能靠保養維持一張鮮嫩的臉,可現在沒了徐家這課大叔,又毀了容斷了腿,他再也沒了囂張跋扈的資本,灰頭土臉的走出拘留所的時候,還受到一眾人的嗤笑。

「瞧瞧,那就是徐家的小少爺,怎么窮酸成這個樣子,徐家難不成快倒閉了?」

「可不就是嘛,有錢人就是變態多,聽說他是個gay呢,以前我還看過他的床照。嘖嘖,當時那身段簡直就是個狐狸精,現在老成這熊樣,八成是沒男人cao,吸不到精氣了。」

「哈哈哈……搖屁股給男人gan的下|賤胚子!要不是他現在惡心成這個樣子,我他媽還真像試試,男人的屁股真的比女人舒服嗎?」

拘留所里的一群人,說話一個比一個難聽,沖著徐新年跛腳的身影奸笑著,對他吐口水,「屁、精兒你別走啊,讓兄弟們痛快痛快再說啊,讓我等*絲也嘗嘗高富帥的滋味兒。」

所有人哄堂大笑,徐新年氣的臉色蒼白,全身顫抖,攥緊拳頭回過頭來,死死地瞪著他們,眼神陰狠的恨不得把他們生吞活剝了。

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他鬧出來的丑事,壓根不怕他,其中一個抬手對他就是一記耳光,「啪」一聲抽的響亮。

「槽你媽的!你看什么看,嗯?打的就是你,怎么著你不服氣啊?死瘸子!」

這一巴掌打的太狠,徐新年踉蹌著沒站住,旁邊一個人緊接著上來一腳踹在他的膝蓋窩,他痛的尖叫一聲摔在地上,僅剩的一條腿痛的不停地打哆嗦,那張破了相的臉恨得徹底扭曲了。

這些人渣!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翻身把這些敢羞辱他的人通通弄死!一個也不留!

興許是他的眼神太惡毒了,周圍幾個老爺們都有點發憷,其中一個帶頭的伸手又是「啪」一記耳光,「閉上你的母|狗眼!你還以為自己是大少爺啊?哈,全拘留所都知道你被關進來之後,徐家連個屁都沒放過,該賺錢繼續賺錢,壓根不記得你是誰了,你個死瘸子他媽的現在還跟誰橫啊?!」

這一記耳光打的又重又狠,說出來的話更是像一把利刃直接捅進徐新年的心窩。

他不想承認這些人說的都是實話,但是從他被截肢,到被送進拘留所,徐建國的確沒露過一面,甚至過年的時候都沒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被關在拘留所里,這老不死的需要的時候就伸手哄哄他,不需要了就把他一腳踹開,他的命在徐建國眼里甚至連條狗都不如!

對徐辭年的憎恨和對徐建國的厭惡已經徹底累積到了極點,徐新年死死地咬住嘴唇,口腔里血腥味彌漫,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老天開眼,留了他一命,只要還活著,他發誓一定要害過自己的人血債血償!

他拄著雙拐,掙扎著站起來,嘴唇鮮血淋漓,眼神瘋狂駭人,拿起拐杖就要往這幾個人腦袋上砸,這時候遠處的警察聽到動靜跑過來,嚴厲的呵斥,「你們這是干什么呢!都被關進來了還想鬧事!?」

徐新年聽到動靜,立刻放下手里的拐杖,眼睛里迅速積攢起眼淚,原本猙獰的表情瞬間變得楚楚可憐。

這轉換的速度快的讓旁邊幾個人咋舌,還沒等反應過來怎么回事,警察已經走到了跟前,徐新年咬著嘴唇,眼眶通紅沖著他搖了搖頭,「對不起啊警察大哥,是我不好,跟幾位大哥起了點沖突,現在已經沒事兒了。」

警察看他一眼,瞥到通紅的臉頰和嘴角的血痕,一下子皺起眉頭問旁邊幾個,「4201、4204,你們打人了?」

「沒有沒有,這是我自己弄傷的,警察大哥您……別處罰他們。」徐新年看了幾個人一眼,害怕的往警察身後躲了躲,一副怕鬧出事再被這些人毆打的可憐樣。

幾個人都被他翻臉的速度搞懵了,其中一個憋不住大罵道,「卧槽!你他媽是男人嗎?我就他媽就打你了怎么著了,你耍陰的算什么玩意兒!」

本來拘留所里鬧事就犯了大忌,現在這么一說,那警察直接冷下臉來,「行啊,你們還真動手了,這里是你們撒潑的地方嗎?你們幾個跟我走,這地方你們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了。」

他冷著臉押著這幫鬧事的人走,回頭看了一眼拄著雙拐眼睛通紅的徐新年,最終放他一馬,沒有把他一起押著走。

徐新年啜泣著說了聲謝謝,直到幾個人的身影身影冤屈,臉上的表情才瞬間冷下來。

這種借刀殺人的把戲他玩的太熟練了,對於害過他的人,就是不能給他們一丁點可乘之機。就像唾手可得的徐家,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手,至於背後給他捅刀子的人,他也一個不會放過,就算徐辭年化成一捧灰,他也要撬了他的墳頭,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徐新年冷冷的哼了一聲,擦干臉上的眼淚,拿著辦好的手續,踉蹌著慢慢走出拘留所,拳頭死死地攥在一起,指甲都掐破了皮肉。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徐建國躺在床上咳嗽的越來越厲害,旁邊的管家倒了杯溫水幫他順氣,可是仍然架不住周圍幾個股東唧唧喳喳的喧鬧聲。

「徐先生,這個月公司的業績又掉了一大截,股票直接跌了幾百萬,再這樣下去城東的幾家分店就要關門大吉了。」

「是啊董事長,公司現在群龍無首,各種事情亂成一團,您要盡快回來主持大局啊。」

「董事長,我們投資的幾家五星級飯店這幾天已經到了收尾的關鍵時期,以前這些事情都是小少爺來處理的,他不許我們這些人攙和,誰也不知道還怎么進行下去,您看是不是先停掉這幾個項目,回籠資金?」

「放屁!」

一直沒有說話的徐建國,聽到這話突然大罵一聲,接著又是劇烈的一陣咳嗽,氣喘吁吁的躺在床上,臉色煞白,「這幾個項目投進去幾百萬,你說停就……咳……咳咳,就停嗎!公司的損失誰來負責!?」

幾個股東面面相覷,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是……徐氏的聲譽這次受到了重創,好幾家銀行都停止給我們放款了,公司內部資金周轉不靈,除了停掉這幾個項目也別無選擇了。」

徐建國狠狠地一拍桌子,劇烈的動作讓他又開始咳嗽,「你們這幫廢物!我不在難不成公司就要關門了?!停掉項目我們要付好幾倍的違約金不說,前期的投入也拿不回來,這跟拆東牆補西牆有什么分別?總之項目絕對不能停,讓人家知道徐家連樓都蓋好了卻開不了張,這個臉你們丟的起嗎!?」

「但是不停掉我們實在籌不到更多的錢了,而且這個項目從一開始就是小少爺拉來的,我們不知道細節,怎么跟對方交涉的,又怎么進行下去?」

提到徐新年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這哪兒是徐家的兒子,簡直是個災星,不僅不斷地給徐氏招災不說,當初還不顧勸阻的非要投資建那么多五星級酒店,現在他自己進拘留所了,倒是讓這些人給他收拾爛攤子。

不知道是誰嘆了一口氣,嘟噥了一句「要是大少爺還在就好了……以前大少爺掌管徐家的時候,生意不知道多好。」

接著在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跟著點了點頭,一下子讓徐建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一邊咳一邊盯著窗外,神色是說不出的復雜。

提到徐辭年,就會讓他忍不住想起過世的父親,當年老頭子寧願把整個徐家留給孫子,也沒想過留給自己這個親生的兒子,這種被兒子壓一頭的感覺讓他對本來就沒什么好感的徐辭年更加的厭惡,再想起他那個不男不女的身體,哪怕徐辭年再優秀,他也不願意多看一眼。

可是,他現在竟然也跟這些人一樣,隱隱期待徐辭年如果沒有死,興許就能重新回來輔佐自己,重振徐家。

眾人見徐建國不過話,以為他又思念起了兒子,沉吟了片刻,其中一個人開口,「董事長,您也別傷心,養好身體為重,我們都盼著您趕快回來主持大局呢。」

徐建國嗤笑一聲,沒說話。

他何嘗不想趕快回公司,可是他的身體自己很清楚,根本不再適合去上班,只能每天躺在床上靜養,這樣能不能保住命還是未知數。

呵,偌大的一個公司,如今竟然連個接班人也沒有了,公司里亂成一團,大兒子死了不能指望,小兒子又丑事做盡,如何能夠托付?

「罷了,你們不用說這么多,我心里有數,項目的事情先放放,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我累了,你們先回去吧。」

徐建國頭疼得厲害,心口也一陣陣絞痛,重新躺進被子里,揮手打發掉一眾股東。

在場人面面相覷,誰也提不出更好的意見,只能嘆一口氣轉身離開。

走在最後的一個人,猶豫了一會兒,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走過來開口,「董事長,我還有一件事兒要說,是關於小少爺的……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徐建國疲憊的連眼皮都沒睜開,咳嗽了幾聲說道,「他的事我不想聽,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可是現在外面的輿論鬧得很厲害,好幾家媒體都跟風報道,說徐家冷血無情,連親生兒子都利用,我覺得這事關徐氏聲譽,所以才不敢不告訴您。」

聽了這話,徐建國倏地睜開眼睛,掙扎著要坐起來,結果咳得一張老臉都紫了,「那些媒體胡說八道什么!徐家又沒有電影明星,為什么會被盯上?」

那股東也一臉費解,「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聽說是有人主動跟媒體爆料,媒體覺得有炒作價值這才對我們窮追猛打。」

「那些媒體也不知道怎么就統一了口徑,都說小少爺雖然醉駕做錯了事,但是已經斷了一條腿毀了容,又進了拘留所改造,已經得到了懲罰,徐家作為至親,從始至終不出面,甚至讓兒子流落街頭討飯吃,實在是沒有人性,還說有錢了之後心也跟著冷了,親生兒子都能扔,給災區捐錢做樣子的時候能有幾分真心。」

徐建國一向最在乎面子,平時經常出席個慈善活動,資助個留守兒童之類的,要的就是給自己長點臉面,如今被人指著鼻子罵,氣的手都哆嗦了。

「放屁!我徐建國怎么對待兒子,用不著別人指手畫腳!你去查查是誰抖出來的消息,又是哪個媒體在背後嚼舌根,給我拿錢封住他們的嘴!」

骨頭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來不及了,現在這話已經傳得街知巷聞,好多人都說看到小少爺在路邊乞討。董事長,公司的聲譽已經受損了,在這時候要是再不做出點表示,我們很難再挽回形象了。」

徐建國深吸一口氣,手指都在顫抖,旁邊的管家趕忙給他拿了一片參片,喝了一杯熱水才緩過勁兒來。

「行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你記得管好自己的嘴。」

股東一臉擔憂的看他一眼,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徐建國躺在床上,疲憊的像是被人抽空了全部力氣。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輩子風光無限,如今卻落到這樣進退兩難的地步。外部,媒體重重施壓,逼得他不得不把徐新年領回來,內部,公司群龍無首,急需要一個人出面力挽狂瀾。

如果他的身體稍微好一點,或是徐辭年還在,事情也還有轉機,但是現在他只有徐新年一個兒子,也沒有孫子可以培養,難不成真的要把老爺子一手創辦的大把家業毀在自己手里?

喝過葯之後,徐建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連續的打擊讓他剛到六十的年紀就已經白發蒼蒼,老態龍鍾,孤零零的躺在床上,難以入眠。

不知道過了多久,管家突然急匆匆的敲門進來,「老爺,出事了。」

「怎么了?不知道我睡覺的時候不能隨便進來嗎?」徐建國不耐煩的皺起眉頭,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

「對不起老爺,我不是有意的,實在是……」管家支支吾吾,眼睛使勁往窗外瞟,像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徐建國的心情十分的煩躁,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跪在厚厚的積雪里,凍的渾身瑟瑟發抖。

「他……」徐建國陡然皺起了眉頭,旁邊的管家見他看到了,忍不住開口,「小少爺已經在外面跪了一個小時了,我之前勸他走,他死活不動地方,一定要見您一面,我這才……」

徐建國冷哼一聲,「丟光了徐家的臉,還好意思回來了?讓他在外面跪著,不用理他。」

說完這話他又埋進被子里閉上了眼睛,完全不把窗外的徐新年當回事。

管家心疼徐新年的身體,還想要再勸說幾句,可是轉念一想到他當時在醫院里瘋瘋癲癲,對誰都說大少爺要害他的樣子,就一下子閉上了嘴巴。

徐新年跪在冰天雪地里,凍的全身都在打哆嗦,他剛出了車禍不久,又在拘留所里待了這么長時間,早就瘦成一幅骷髏,那條僅剩的腿被雪水浸透,骨頭疼得鑽心,但是他仍然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