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徐辭年沉了一口氣,重新燒熱油鍋,低著頭開始認真地切菜。

旁邊的羅小茂一看他這副樣子直接急了,上去扯他的胳膊,「辭年你發什么愣,趕緊想想辦法!徐建國當年可是巴不得你早點死,現在知道你還活著還了得?哎呀,你怎么跟塊木頭似的,倒是說句話啊!」

徐辭年放下手里的菜刀,把切的整整齊齊的筍片放進水里焯了一下,笑著搖了搖頭,「有什么好說的?他對我來說不過就是一個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當年他怎么對你的,你難道都忘了?現在你明目張膽的挖了徐氏集團的牆角,他對你不是更加恨之入骨?」

羅小茂越想越著急,抄著手在原地轉來轉去,一拍腦袋道,「要不這樣,反正他還沒進門,我們趁機趕快把飯店關了,就說今天老板有急事暫停營業,這樣他總不能厚著臉皮往里面闖了吧?」

想到這個主意,羅小茂的眼睛都亮了,擼起袖子就准備讓門口的服務生關大門,結果一下子被徐辭年拉住,哭笑不得說,「你就別出餿主意了,徐建國都找上門來了,我要是這時候關門豈不是成怕他了?再說我開飯館,自然要開門迎客,為了一個徐建國就大門緊鎖,生意還做不做了?」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他這次來肯定是沒安好心,你就准備在這里束手就擒?」

徐辭年面無表情的勾起嘴角,把炒熟的竹筍一下子倒進燒得滾燙的紅油辣子里,「刺啦」一聲響,就像他此刻的決心。

「他又不是國家領導人,來了我還得開門迎駕?說到底他就是個普通老頭子,咱們該怎么營業就怎么營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沒什么好怕的。」

羅小茂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一時也不好再說什么,擔憂的看了徐辭年一眼,轉身走出了廚房。

徐辭年盯著他離開的背影,放下手里的炒鍋,想了想之後撥通了鍾叔的電話號碼。

此時趙家私房菜館大門外,徐建國從黑色的轎車里下來,被刺骨的冷風一吹又控制不住咳嗽了起來,旁邊的張伯趕忙扶住他,「老爺,您身體已經這樣了,何必親自跑這一趟?有什么事情派個下人去做不就行了,我們還是回家吧?」

徐建國擺了擺手,面色如霜的抬頭盯著眼前古朴蒼勁的招牌,還有門口的紅燈籠和石獅子,一時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記得自己年輕那會兒,徐家還沒有起家,老爺子每日在路邊擺大排檔的時候,就經常跟自己說日後若是有了錢,一定要在市中心的位置開一家古香古色的小館子,門臉不用太大,但一定要掛上紅燈籠,擺上石獅子,這樣才是最正宗的中式館子。

這個心願從他年輕的時候就說,後來又一直跟徐辭年念叨了好多年,但最終也沒能實現願望。

可如今眼前這家飯館,卻像是冥冥之中都注定好了一般,完全按照老爺子生前的意願打造,讓徐建國一下子想起了往事,更想進去一探究竟。

「扶我進去,讓人找個好座位……咳……咳咳……我今天來了就沒打算走。」

「可是醫生說您現在的身體最好卧床休息。」

「張伯,你的廢話真是越來越多了,不如這個徐家由你來做主好了?」

徐建國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張伯當即噤聲再也不敢言語,收起黑傘扶著他走進了飯館。

「客官,吃小吃還是正餐?」門口穿著馬褂,一副店小二打扮的服務生笑著迎上來。

徐建國瞥了他一眼,慢慢的往里走,似乎壓根沒把服務生的話聽進耳朵里。

服務生一時有點發懵,不過看眼前這老頭前擁後簇的排場,也猜到這是個大人物,臉上不惱仍然笑嘻嘻的跟上來,「先生幾位?如果先生喜歡熱鬧的話就坐在大堂吧,這里一會兒有功夫茶表演,還會放些戲曲老唱段,您應該會喜歡。」

徐建國停下腳步,不屑一顧的看他一眼,「我吃過這么多餐館,倒是第一次見你這么喜歡出主意的服務生,是你來吃飯還是我來吃飯,我想坐哪里難不成還要你來指定?」

服務生面色一僵,接著又笑著點頭,「抱歉啊先生,是我多嘴了,您喜歡哪里我給您帶路。」

「不必了,找個雅間給我。」

「這……我們的雅間今天已經預訂完了,您看是不是……」

徐建國嗤笑一聲,打量著整個餐館,盯著牆上貼的「趙家宴」的廣告畫說,「你們飯館還真夠小家子氣的,連個雅間都沒有。」

服務生就沒見過這么刁難人的主兒,這哪像是來吃飯,分明是來找茬的吧?剛想再回嘴的時候,領口的麥克風里卻傳來了徐辭年的聲音,「小王,按他說的做,空出一間雅間給他。」

服務生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按照老板的意思帶著徐建國去了靠牆的雅間。

徐建國冷嘲熱諷夠了,也不再多說什么,隨坐下之後連菜單都沒看一眼,直接開口道,「聽說,咳……你們這里的『趙家宴』很有名,比徐氏餐廳做的還好吃?」

那服務生不知道他的身份,陪著笑臉點頭,「誰比誰好吃這個說不准,畢竟徐氏已經做不出來了,沒有對比我們也不好吹牛,不過我們廚子的手藝那絕對沒的說,您要不先點上一份『趙家宴』嘗嘗?」

徐建國的臉色當即變得很難看,灌了幾口茶之後,臉色陰沉的問道,「大話還是不要說太早比較好,就先點你說的這個趙家宴吧。對了,你們的老板是不是山城人?」

服務生不明白這老頭問這個干什么,一邊寫單子一邊搖頭,「不是,我們老板就是本地人。」

不是山城人?

徐建國皺起了眉頭,難道這個店跟趙嵐一點關系也沒有?可是趙家宴突然出現在s市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肚子疑惑,又問了幾句,這服務生一概一問三不知,他也沒了繼續追問的興致,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等菜,心里卻莫名其妙的開始七上八下。

旁邊的張伯這時幫他填上茶水,等服務生離開之後才小聲開口,「老爺,剛才小少爺來電話說,他已經到了韓國,過幾天就要進行整容手術了,讓您別擔心他。」

徐建國本來心情就不好,如今聽到徐新年的消息,眉頭皺的就更緊了,嗤笑一聲道,「他倒是會自作多情,我給他錢讓他去外國整容,是不想讓他丟徐家的臉,到時候談起生意,看到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嚇都嚇死了哪兒還有工夫跟徐家合作?」

張伯也不好多說什么,遲疑了一下才慢慢開口,「老爺……您真打算重新把徐家交給小少爺打理嗎?他現在這個樣子,又給公司引來這么多麻煩,您真的放心的嗎?」

徐建國露出一抹老謀深算的笑容,咳嗽了一會兒才說道,「把徐家交給他?呵,你以為我還會相信這個畜生?他現在的丑聞鬧得這么凶,我徐建國要是不做出點表示,等於把脊梁骨露出來給別人戳,不過就是給他口飯吃,我犯不上為這個丟了徐家的臉面。」

「更何況,公司手里壓了好幾個五星級酒店的項目,全都是爛尾工程,砸在手里注定要虧本,我現在直接把這些項目劃出去丟給徐新年,等於扔了一個大包袱。他現在帶著徐家欠下的一屁股賬獨立成立公司,等於跟徐氏在也沒有半點關系。到時候若是虧得血本無歸,是他自作自受,到時候我完全可以用這個借口把他徹底趕出徐家大門。」

張伯被徐建國的算計和心機驚得後背發涼,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可是……萬一小少爺他靠著這個剛成立的新公司賺錢了呢?」

徐建國冷笑一聲,端起茶水啜了一口,「那更好了,皆大歡喜。他能幫徐家擺脫危機,我自然還是要認他這個兒子,可他要是做不到這一點,記者也就再也沒法說三道四了,畢竟我一個當父親的,給兒子開了新公司,還給他錢整容,他自己不爭氣跟我徐建國有什么關系?」

張伯這時候恍然大悟,突然有點害怕眼前的徐建國。

他一直以為那天徐建國願意把徐新年接回家,是還念及一份骨肉親情,沒想到徐建國是想一箭雙雕,又想抱住自己的面子,又把徐家的爛攤子丟給了徐新年,到時候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能坐享其成,簡直冷血無情到了極點。

主仆之間沒有再說話,這時「趙家宴」也做好端了進來。

「先生,您點的菜齊了,分別是竹筍煨老鴨、芙蓉豬蹄煲、泡椒鰱魚頭,三味折耳根、酸辣蕨根粉紅油肉抄手,請您慢用。」

服務生把六道菜放在桌子上,挨個作了介紹,每報完一個菜名,徐建國的臉色就白一分,等到服務生介紹完離開之後,他的手都在哆嗦。

這……真的跟當年趙嵐做的一模一樣!連擺盤的方式和竹葉做裝飾的習慣都跟分毫不差,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妻子已經死了,他真的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幾年前,第一次吃到趙家宴的時候。

他一激動就不停地咳嗽,布滿老年斑的臉上當即變得青紫一片,伸手捂住胸口,他害怕的指尖都在顫抖,完全沒了剛才老謀深算的模樣。

「老爺您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張伯被他哆嗦的樣子嚇到了,下意識的就想扶他離開這里。

徐建國一把按住他的手,一邊咳一邊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哆嗦著雙手拿起筷子,夾起一條折耳根塞進嘴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慌亂的這道菜也吃一口,那道菜也吃一口氣,辣椒灌進喉嚨里,刺激的他咳嗽的幾乎要窒息,手上的筷子仍然不停。

張伯被他這個樣子嚇到了,趕緊端著水阻止他,「老爺這些都太辣了您不能再吃了!」

「趙嵐……趙嵐,一定是她!這個味道只有她會做……還有折耳根,這個東西是她家的特產,北方沒有的……一定是她!」

徐建國不停重復著這兩句話,張伯嚇得都出了冷汗,趙嵐可是死去夫人的名諱,人都死了這么多年了,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他來徐家的時候,徐氏已經富甲一方,他沒有跟著經歷過創業時期,自然也不認得眼前的這六道菜,心里就覺得徐建國是中邪了。

兩人的動靜很快引來了羅小茂,他一看到徐建國劇烈咳嗽的痛苦樣子,差點憋不住大笑出聲。

強忍住笑意,他假裝關切的走過去問道,「先生,您還好嗎?要不要我們幫您叫救護車?」

徐建國緩過一口氣,人也鎮定了很多,靠在椅子上虛弱的開口,「我問你……咳……咳咳……你們老板是不是……姓趙?」

「哎喲,您這可把我問樂了,我們老板姓什么跟要不要叫救護車有什么關系?」

羅小茂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徐建國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但是一想到趙家很可能有後人,心里忍不住期待又忐忑。

如果趙家的秘方真的存了下來,那他說什么也要給徐氏挖一個廚子回去,想到這里他對張伯使了個眼色,拿出一沓錢放在羅小茂跟前,「把這個給你們老板……咳……說我有事情要問他。」

羅小茂本來就性子沖,這會兒直接忍不住嗤笑一聲,「這位先生,您把我們這里當什么地方了?我們又不是開女支院的,您甩一把錢,想點誰就點誰嗎?別以為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

這話就像耳光似的甩在徐建國臉上,當即把他惹怒了,對張伯揮了揮手就要讓門口的保鏢進來。

羅小茂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會兒既然撕破了臉就更是肆無忌憚,「怎么著想打人啊?您要是覺得飯菜不好吃,我們給您退錢,但是仗著自己有錢,就讓自己的保鏢進來耍橫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這天下的館子都是你家開的,你想見誰就見誰,見不到就能隨便打人了!?您也一把年紀的人了,咳嗽成這樣別是肺癆吧,那可真抱歉,我得請防疫局的人來了,省得傳染上我們客人,到頭來再厚著臉皮說我們飯店不干凈,凈招來您這種不三不四的人!」

徐建國是個極度要面子的人,偏偏羅小茂從來不知道臉皮是什么東西,幾句話噎得徐建國差點上不來氣,給張伯使了個眼色動手就要扇羅小茂耳光。

這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茂,跟客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