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徐大哥,徐建國已經被送去了療養院,徐家所有的佣人也已經全部按照你的吩咐辭退了。」

阿四撐著一把傘站在車外,車窗落下,露出徐辭年的半張臉,他往窗外看了看煙雨瓢潑的天色說,「記得告訴徐建國,讓他老實的在醫院里待著,我不想為難他,所以他也別出來禍害我,你們好好看著他,一有情況立刻找我匯報。」

「放心吧徐大哥,城哥已經安排了十幾個兄弟輪班看守,就算他真長了翅膀也折騰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徐辭年勾起嘴角,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家伙做事我放心,記得好葯好飯都給他供著,他也一把歲數了,經不起折騰,我還留著他有用,別傷著他。」

「對了,佣人的工資和撫恤金都給他們了?他們還有沒有其他要求,如果有的話都盡量滿足,這些人里面不少都是徐家的老伙計了,跟著爺爺大半輩子,我不能虧待他們。」

「是的,我明白,這些人是你的家人,也就是咱們青龍幫的家人,城哥肯定不會虧待他們。」

徐辭年笑了笑,這才放下心來,打開車門走了下去,旁邊的阿四立刻幫他撐起一把黑傘。

眼前的徐家老宅掩映在朦朧煙雨之中,古朴泛黃的牆壁上爬滿了綠色的爬牆虎,白色的房頂上有一個煙囪,大門口還有一大片修剪整齊的綠色草坪,一切都跟他八年前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讓他心里一時感慨萬千,回身從車門里抱出一個鑲嵌在相框里的黑白照片。

傘邊的雨水滴下來,在玻璃鏡面上啪嗒一下濺出一朵水花,正好落在相片中徐旺生的眼角,像一滴眼淚一眼睡著玻璃面往下滑。

徐辭年趕忙用袖子擦干凈,把相框抱在懷里,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老宅子,勾起一抹笑意,「爺爺,我說了一定會把您接回家,現在我們終於到地方了。」

眨了眨有些泛紅的眼睛,他抱著相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阿四在旁邊撐著傘。

他走的很慢,像是要把錯過了八年的景色全都仔細看清楚一樣,一會兒指著門口的草坪低頭說「小時候您在這里給我做過秋千」,一會兒又指著房頂說「上面那塊被我偷偷砸碎的玻璃也不知道修好沒有。」

徐辭年就這樣笑嘻嘻的跟爺爺聊著天,自說自話一樣,穿過冗長的一段鵝卵石路,走到了徐氏大宅門口。

大門打開,像是重新開啟了八年前那場血光之災,徐辭年的額頭一陣發痛,努力忘掉記憶深處客廳里飛濺的到處都是的鮮血,晃了晃神才一腳踏了進去。

此時客廳里只有徐新年一個人,他被捆成了麻花,被四個壯漢死死地按在地上,聽到聲音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徐辭年手里的遺像,臉色當即慘白一片,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劇烈哆嗦了一下。

徐辭年就像完全沒看見他一樣,連一個余光都沒放在他身上,徑直抱著老爺子的遺像走到客廳的神龕前,恭恭敬敬的擺上去,旁邊的阿四遞過來三炷香,他閉眼舉起,跪在地上扣了三個響頭,把焚香插jin了銅質香爐里。

照片上的徐旺生,神情矍鑠,雖然已經有花白的頭發,但是脊背挺直意氣風發,完全沒有一絲老態。

照這張相的時候,老爺子剛過完七十歲大壽,整個人紅光滿面,趁著攝影師調試機器的時候,偷偷對旁邊的大孫子說,「辭年,爺爺我現在還有再活五百年的勁頭哩!」

當時徐辭年只顧著抿嘴笑,一邊拿梳子給老爺子整理發型,一邊說,「豈止是五百年,爺爺你到了一千歲還得給我唱愛你一萬年呢。」

往事歷歷在目,如今想來只覺得心酸不已,徐辭年沉浸在回憶里,身後的徐新年卻扛不住了。

他只覺得全身都在出冷汗,巨大的等身照片擺在正中間,老爺子那雙銳利的眼睛簡直像是無處不在,不論他躲到哪里,都如芒在背,仿佛下一秒就要從照片里跳出來找他索命。

他不敢抬頭,整個人蜷縮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往門口躲,徐辭年聽到動靜連頭都沒回,閉上眼睛說,「把他給我押過來。」

「是。」

一聲令下,四個大漢拖著徐新年就往老爺子的遺像跟前扯。

「不要!我不要過去!啊啊!放開我!」

徐新年不斷地尖叫掙扎,抓住機會就往門口逃,可每一次都被人給拽回來,一點點的往遺像跟前拖。

他緊緊地抱住沙發腿,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哥!我們有……有話好好說行嗎,為什么一定要這么折磨我!我知道錯了……我求求你,先放開我行不行?」

他哭的感天動地,可是此時根本沒人理會他的哭聲,幾個壯漢看他跟只死狗一樣怎么都不動彈,干脆攥住他的腳腕往前扯。

沙發腿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客廳里的木地板震了震,祭台上的遺像晃了晃,差一點掉在地上。

徐辭年的眼睛瞬間陰沉了下來,扶正照片之後,回過頭對四個壯漢擺了擺手,「你們先放開他。」

徐新年如聆大赦,此時面子里子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要活下去,連滾帶爬的撲上去,肩膀蹭著徐辭年的腳面小聲啜泣,「大哥……原諒我這一次……這么多年,我真的已經後悔了……當年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這些年我也很想念爺爺……啊!」

徐辭年根本沒心思聽他狡辯,一手抓住他的頭發,把他整個人都拎起來,徐新年痛的尖叫一聲,想要捂住自己的頭皮,但是雙手卻被縛在身後,硬生生被徐辭年扯到遺像跟前。

抬腳一下子踹在他的膝窩,徐新年痛的一下子跪在地上,正好對上老爺子銳利的目光。

他驚恐的抖了一下,被徐辭年一把扯住領子拽了起來,「你也想念爺爺?呵,八年了,徐家連爺爺的一張照片都沒剩下,這也叫想念他!?徐新年,你也別跟我裝模作樣,你這個殺人凶手,現在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你別血口噴人……」徐新年心虛的全身發抖,看著身邊幾個青龍幫的人,更是害怕當年的秘密被抖出去。

徐辭年冷笑, 反手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你還是跟當年一樣一點也沒學乖,我以為你看到我至少該有點自知之明,沒想到還是這么蠢,你是不是覺得當了八年小少爺,就連自己原來是個什么東西都忘了?」

「需不需要我把當年你做過的事情,全都在你身上重現一邊?」

墜下樓梯,被花瓶砸破腦袋,血液橫流……八年前的場景突然浮現在眼前,一想到自己也會是這個下場,徐新年沒辦法控制的打了個哆嗦,一時間竟然害怕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徐辭年看他如今這副貪生怕死的樣子,心里只覺得諷刺,當年他跟爺爺怎么就能被這種人算計到陰陽兩隔?

他抄著口袋在客廳里踱著步子,每一次接近徐新年就搞得他頭皮發麻,生怕徐辭年一個弄不好就掐死自己,正在膽戰心驚的時候,徐辭年突然笑了起來,捏著他的下巴說,「你放心,血淋淋的那一套我不喜歡,今天回家不過就是想跟你這個『好弟弟』敘敘舊情。」

他越是這樣,徐新年越害怕,嘴唇一顫擠出幾個字,「你……你到底想怎么樣?我不……不想跟你談。」

「想不想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徐辭年失笑一聲,欣賞著徐新年恐懼的表情,盯著他冒汗的額頭,半響之後突然不找邊際的問了一句,「徐新年,今天你還沒吃過飯吧?」

徐新年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搞懵了,不明白徐辭年問這話是什么意思,「我不餓……你不用跟我來這一套虛情假意。」

話音剛落,他的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了幾聲。

徐辭年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哦,看來是真餓了,那好辦,我給你准備了點好東西。」

「魚腥草的滋味你喜歡嗎?當初你害人的時候又沒有想過自己也嘗一嘗?」

徐新年的瞳孔陡然一縮,都忘了繼續在裝可憐,「你……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會知道魚腥草的事情!?」

徐辭年失笑,用腳挑起他的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我當然知道,因為那些魚腥草可是我為你特意精挑細選的,還喜歡嗎?」

徐新年整個人都僵住了,趴在地上瞪大了眼睛,腦袋一下子懵了。

「原……原來是你!」

他猛然回過神來,徹底撕掉了可憐兮兮的偽裝,眼睛扭曲的瞪著,踉蹌著爬起來就要沖徐辭年撲過去,「我早就懷疑那些貨有問題!沒想到你早就算計好我了!徐辭年你個賤=人,你他媽不是人!」

徐辭年一腳踹在他的胸口,把他踹翻在地,目光陰沉冰冷,「不是人?那也比你這條咬人的瘋狗強!」

「我給你的貨可都是直接能吃的,是你自己爛在了手里,怪得了誰?自作孽不可活,我有逼著你去用變質的東西嗎?而且就算沒有變質的魚腥草,就憑你拿它陪螃蟹這種愚蠢做法,沒讓你直接蹲大牢已經太便宜你了!」

「說起來,你把別人害的住進了醫院,還欠下了一屁股債,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賣掉了股份,有想過那些受害者的感受嗎?上吐下瀉,腹痛難忍,這滋味你要不要現在親自感受一下?」

徐辭年突然笑了起來,笑容沒有半分溫度,狹長的眼睛眯著,整個人氣勢逼人,徐新年聽了他的話,驚得臉色慘白,害怕的往後縮了一下,「徐辭年!你……你想干什么!?」

「連人你都敢殺,現在還怕什么,嗯?」

徐辭年笑的越發溫和,一雙眼睛已經徹底冰封,如若不是理智還在,如若不是當著爺爺的面,他很有可能親手弄死徐新年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他畢竟沒有被仇恨完全蒙蔽了大腦,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有一種痛苦,叫生不如死,一刀解決實在是太便宜他了,怎么算都不值得。

徐辭年直起身子,拍了拍手,大門打開,一個黑衣人捧著一盆黑乎乎的東西走進來,伸手就想把東西放在桌子上。

「放在地上,人是坐著吃的,但禽獸不如的東西只配跪在地上吃狗食。」

「徐辭年你個畜生!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是你弟弟啊!」

徐新年驚恐的尖叫,不停地往沙發後面躲,阿四一把拽著他的頭發把他拖出來,一腳踩著他的後背,一腳摁住他的脖子,把那一盆黑乎乎的東西推到他眼前。

不銹鋼飯盆里裝著臭魚爛蝦,里面混合著已經發黑的變質的魚腥草,倒上黑紅色的醬油,攪合在一起,散發著強烈的刺鼻味道。

「還喜歡嗎?我可是親眼看過試吃活動上那道魚腥草拌蟹肉,是不是跟這道菜很像?好弟弟,你乖一點,我看著你吃,吃光了我們才有時間繼續秉燭夜談,否則這整整八年的仇要是一一說完,今晚你可就要活活餓死了。」

「你——!」

徐新年驚恐的看著笑意迷人的徐辭年,恐懼的全身發抖,嘴角使勁的哆嗦了幾下,眼淚當即又淌了下來,「大哥……你到底怎么樣才肯放過我?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我、我以後絕對不再去找城大哥,以前我倆的確曖昧過,但是那已經過去了,他現在不是跟你在一起嗎?而且董鋒我也早就跟他一刀兩斷了,我們重歸於好行不行?我求求你了大哥……」

不提瞿城,徐辭年還不生氣,如今一看到徐新年這副「梨花帶雨」的樣子直接眯起來眼睛。

他嗤笑一聲,盤著腿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越想越好笑,最後竟然控制不住笑出了聲,「你倆曖昧過?你倆哪一次見面,瞿城都會告訴我,你發的那些惡心的短信我還挨個都看過,你覺得他有功夫跟你曖昧么?」

「對了,順便告訴你,指點你把吸毒的事情往董鋒身上推的主意,還有最後廢掉你一條腿的那場車禍,都是瞿城為了幫我報仇親手做的,你說他有心思跟你糾纏不清嗎?厚著臉皮胡說八道的時候記得過過腦子,我的人,你連提的資格都沒有,懂了嗎?」

這一番話像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在徐新年臉上,讓他的臉色青白的像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