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電腦運作發出輕微的聲響,儀器「滴——滴——滴」的整齊的打著節奏,整個屋子里安靜極了。

趙睿看著藍綠色的屏幕,放下探測頭摘下口罩,一邊往電腦里輸入數據一邊頭也不抬的說,「現在孩子的狀況很好,很健康,已經能夠看出人形了,你瞧它現在已經有大概的五官了,長得是不是跟你家那口子一樣丑?」

他的調侃聲只換來了一陣沉默,趙睿回過頭,就看到徐辭年躺在床上,眼睛正出神的看著窗外,看上去有點魂不守舍。

「喂,你想什么呢?回神了。」

趙睿推了推他的胳膊,徐辭年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一撇頭露出一截修長的脖子,上面有幾處鮮明的吻=痕。

「喲呵,徐辭年你夠厲害的,讓你別急不可耐的跟你男人上=床,偏不聽,昨天晚上夠激烈的啊,瞧瞧著脖子,孩子到底是不是那家伙的?你他媽不能干那檔子事兒,他就飢渴成這樣,非得按著你來一炮不可?」

趙睿一看見那些紅痕,當即露出譏諷的笑容,徐辭年苦笑著扯了扯嘴角,「抱歉,讓你擔心了……我現在也後悔死了。」

「你後悔什么?後悔沒他媽把孩子捅成血塊掉下來?」

徐辭年知道趙睿嘴巴毒,也不說什么,只是扯了扯嘴角,穿好衣服坐起來,臉上的表情是罕見的失落,跟平時凌厲內斂的樣子大相徑庭。

趙睿看出他神色不太對,口氣稍微緩和了一點,「行了,下次注意就行,偶爾運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干都干了,孩子也沒事兒,回去踹你男人幾腳就算了。」

徐辭年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這樣,昨天……」

他頓了一下,想到昨天晚上跟瞿城在廚房里的兵荒馬亂,那種慌張又後悔的情緒又涌了上來,他撫了撫額頭,嘆了口氣,「我只是後悔,昨天沒有趁機把這件事說出來,所以……搞成這樣,現在想想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糟了。」

趙睿沒聽懂他的意思,仔細琢磨半天之後才突然睜大眼睛,「徐辭年,你別告訴我到現在你還沒有告訴你男人他又喜當爹了!?」

徐辭年懊悔的嘆了一口氣,抓了抓頭發,無力的點了點頭,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我很神經病?」

「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不錯。」趙睿嗤笑一聲,看了徐辭年一眼,很想撬開他的腦袋看一看,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並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

「為什么不說?因為你倆感情不穩定,還是他不喜歡孩子?」

」都不是。」徐辭年使勁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除了趙睿也沒人可以傾訴,索性全都告訴他。

他講的很慢,從自己八年前怎么被徐家迫害進監獄,說到後來出獄重遇瞿城,再到講到現在事業有成,大仇即將得報。

「當年你也見過我有窩窩的時候是個什么鬼樣子,那時候我壓根不敢出門,天天像個空殼子一樣等待著十個月滿,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呼吸以外我跟個廢人沒兩樣,這種滋味既痛苦又漫長,而且最後還血淋淋的,你知道你爺爺死的時候也是滿地血,所以我現在想想……還是覺得有點害怕。」

徐辭年自嘲的笑了笑,覺得很丟臉,他強硬慣了,不願意跟別人分享這些羞恥的恐懼心理,畢竟已經有過一個孩子了還畏懼生產,說出去有人會信嗎?

趙睿默默地聽著,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起起伏伏,心里突然有些同情徐辭年了。

這男人平時像塊鋼板一樣堅硬,但是畢竟也是個人,一個男人就因為經歷過一次生孩子的恐懼,所以以後就應該徹底變成女人的心態,毫無芥蒂的接受第二個孩子,拋棄事業和仇恨,乖乖的在家當「賢妻良母」待產嗎?

有些恐懼是人無法抗拒的,就像怕鬼的人哪怕見過鬼,第二次也照樣會害怕。

「如果你實在不想要,現在弄掉也還來得及。雖然你的體質特殊,但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我可幫你親自動手。」趙睿嘆了一口氣,非常冷靜的建議道。

徐辭年笑了笑,很堅定的搖頭,「不用,我沒這么脆弱,因為害怕就要弄死自己的寶貝兒子,我跟瞿城都喜歡小孩,窩窩也天天盼著當大哥哥呢,我會留下他。」

「那你這么拖著干什么?馬上三個月了,根本遮不住的。」

徐辭年抿了抿嘴唇,思索一會兒才慢慢開口,「一開始我拖著,只是想多爭取一點時間,最好是在肚子徹底蓋不住之前,把徐建國和徐新年徹底的解決,帶著徐氏重新走上正軌,也算是給爺爺一個交代。老爺子死的不明不白,這個仇我必須親手來報,現在好不容易把徐家攥在了手心里,若是再耽擱,只會讓徐建國養精蓄銳,找到弄倒我的法子,這個時機太寶貴了,我不能為了養孩子就毀掉答應爺爺的誓言。」

「之前我就在想,我只需要一個月,只要這一個月我速戰速決,趕快把徐家的後事處理干凈,在養殖場和豪庭培養出扛得起大梁的幫手,這樣我對得起爺爺,也對得起瞿城把豪庭送給我的信任,到時候我就馬上停下來,把小豆丁的事情告訴他,然後找個舒服的地方過好日子,到時候就算那家伙不跟我一起走,我綁也要把他綁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睿,聽完徐辭年說的這些話,可以說完全的驚到了。

一開始他無法理解他的做法,甚至覺得他很矯情,可是聽完這些話卻完全顛覆了這個想法。

如果一個人不想拖累你,哪怕懷孕也願意像個工作狂一樣累死累活的洗刷掉一身仇恨和負累,僅僅是為了以後能心無旁騖,專心致志的跟你在一起,這份婉轉的深情能有幾個人做到?

可惜徐辭年這家伙性格實在是又倔又硬,你心里揣著這么厚重的情誼卻不親口說出來,是個男人都會誤會吧?

趙睿輕輕笑了起來,摘下聽診器說,「那現在呢,你怎么又後悔沒告訴他?」

被戳到痛點的徐辭年無奈的撇了撇嘴角,垂下睫毛,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一聲,「昨天他來我家給我做飯,明明什么也不會做,還偏要笨手笨腳的學,那副樣子讓我覺得很對不起他。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這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我一個人就下了決定,再拖下去只會引起誤會,跟他相比,報仇和事業好像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趙睿失笑,「你怎么昨天沒說,跑到我這里唉聲嘆氣了?」

徐辭年揉了揉額角,「因為我差點脫口而出的時候,你給我打電話了,然後他貌似就生氣了,沒再跟我說一句話,我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

一道雷劈在趙睿頭上,讓他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你……你剛才說你家男人是干什么的來著?」

徐辭年想笑又不敢笑,「呃……他就是青龍幫的小頭頭,你不用害怕,他人很好的。」

「……」卧槽尼瑪!!這不就是黑社會嗎!?

趙睿第一次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泌尿科的大夫,還要肩負幫男人生產的使命,實在是壓力山大。

送走了徐辭年,又絮絮叨叨叮囑了一系列注意事項之後,趙睿長呼一口氣,抬手一看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他關上b超室的大門,把聽診器塞到口袋里,轉身走下樓,推開了泌尿科的診室。

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他大喇喇的靠在桌子上,嘴里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香煙,黑色西服半敞著,露出一截精壯如鐵的胸膛。

他見趙睿推門進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半眯著眼睛勾起一抹痞笑,「趙醫生是嗎?」

趙睿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男人挑眉,「你好,我叫瞿城。」

聽到最後兩個字,趙睿下意識的托了托眼鏡,突然感覺後背鑽進來一股冷風,真是大事不妙啊……

***

徐辭年開著車漫無目的走在街上,心里想著事情的時候,就越發的心不在焉,車子在路上兜來轉去,一時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這幾天瞿城給自己放大假,一直住在四合院里,本來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經過昨天晚上的不愉快,這么早就回去,讓徐辭年有些提心吊膽。

這么多年以來,他都快忘了忐忑不安是什么感覺,可是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像是又回到了十七八歲少年的時期,因為做了做事,想要道歉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要靠近,又害怕見面又是一通冷戰。

怎么搞成這樣……

徐辭年使勁抓了抓頭發,此刻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羅小茂就說過,他這個人獨斷專行,哪怕是好意也要埋在心里,決定了什么事情也不跟別人商量,總是這么獨來獨往,悶騷又執拗,跟只驢子似的。

想來這個評價實在是客觀,他要不是一開始給自己定下一個月的期限,把小豆子的事情瞞著不說,昨天也不會搞成那樣。

一個男人在發=情的時候,不給任何理由的打斷,還接了別人的電話一走了之,這個放在誰身上都無法原諒吧?

「徐辭年你個傻逼!」他使勁搓了搓臉在心里不斷地罵自己,一想到瞿城昨晚幽深的目光和冷硬的臉色,心口都在愧疚的發疼。

是他想的太多,顧慮重重,以為拖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擺平以前一切糟心事,一身輕的跟瞿城迎接新的小生命,可惜事與願違,看到瞿城的臉色,他已經徹底的妥協投降了。

不過是一句話,何必呢?

徐辭年揉了揉已經亂成一團的頭發,深吸一口氣,嘎吱一下停下車子,望著不遠處一條小胡同,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他拿著錢包和手機打開車門,順著小胡同走出去,一拐彎果然看到一家進口食品超市。

上次他記得跟瞿城路過的時候,那家伙說過這一家的白葡萄酒很好喝,有空一定要把這家店的酒全部搬回家,天天解自己的饞蟲。

徐辭年笑了笑,推門進去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找到了瞿城說的那一款白葡萄酒,拿著墨綠色的酒瓶子,他想了想,拿出了手機。

「辭年。」電話很快響起,傳來了瞿城低沉的聲音。

兩個人從昨天晚上到今天為止沒有說過一句話,徐辭年難得緊張,「你在家嗎?」

「嗯。」

平時總是喋喋不休的瞿城,破天荒的如此冷淡,徐辭年更加的忐忑了,攥著白葡萄酒,抿了抿嘴說,「瞿城,昨天的事情……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