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午後的咖啡廳里陽光普照,窩窩坐在椅子上挖著面前的冰淇淋,一臉好奇的看著旁邊對桌而坐的兩個大人。

徐辭年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動著面前的咖啡杯,臉上無波無瀾,看不出什么表情。

而坐在對面的董鋒一身清潔工的打扮,身上還掛著油污,坐在明亮寬敞的大廳里,面對著周圍好奇的目光,只覺得如坐針氈,一時竟然抬不起頭來。

兩個人已經這樣坐了一個多小時,期間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就這樣冷凝尷尬著,當大廳里的音樂放完一遍,停歇的間隙,氣氛更是跌到了冰點。

徐辭年看著對面的董鋒,心里百轉千回,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董鋒已經老了,兩個同齡人坐在一起,他竟然老的幾乎像自己的叔叔。原本那雙總是明亮有神的眼睛已經渾濁不堪,脊背也微微彎曲,手指粗糙,指縫里藏污納垢,再也沒了兩人初始時那份英氣和蓬勃,原來日子竟然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么多年……

被徐辭年這樣的目光打量著,董鋒像是被針扎一樣難受,他不敢抬頭看眼前這個自己愛過、害過、傷過的故人。

曾經他以為自己終於握住了這個高不可攀的人,可是回首來過,兩個人更是雲泥之別,如今的徐辭年仍舊像兩人初識時那樣,美好、疏離,遠在天邊,而他卻已經爛在了泥沼里。

「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董鋒率先打破了沉默,擠出了一抹笑容。

徐辭年愣了一下,沒想到兩個人的第一句話是這個樣子,勾了了勾嘴角說,「嗯,都挺好的,你……怎么樣?」

「我?」董鋒看著面前那杯半個月工資才能買得起的咖啡,苦笑一聲,「我也,也挺好的。」

「半年前出獄,我沒什么地方可去,只能在社會上游盪,接連換了好幾個工作都因為以前蹲監獄的案底子被人炒了,現在在商場里當保潔員,一個月幾百塊,夠吃夠喝,挺好的。」

他說完之後,徐辭年沒有說話。

記憶里董鋒是個死要面子,自尊心極強的人,那時他剛進徐氏,意氣風發的時候開著寶馬,逛著夜店,大把的揮霍撒錢,完全是一副窮人乍富不知天高地厚的姿態,如今落到這個凄涼慘淡的下場又怪的了誰呢。

兩個人一時又冷場了,董鋒看著眼前略顯富態的徐辭年,還有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心里戚戚然,年少時徐辭年青春洋溢的樣子,與眼前的他重合在一起,一時間竟然讓他的眼眶發熱,情不自禁的想去握徐辭年的手。

那雙粗糙的、像是永遠洗不出本色的手,在剛要碰到徐辭年的時候,就一下子抽走了,他的手僵在半空,又頹然的垂下。

「對不起……辭年,我沒別的意思。」

徐辭年搖了搖頭,剛想說話,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號碼是瞿城的,兩個人都看到了。

董鋒的呼吸一窒,把手臂默默地縮了回去,徐辭年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接起了電話。

「孔雀,在哪兒呢,我逛超市呢,一會兒正好去接你和窩窩啊?」瞿城帶著笑意低沉的聲線響起,在氣氛凝滯的兩人之間聽起來格外清晰。

徐辭年笑了一聲,「小兔崽子餓了,帶他吃冰淇淋呢,我聽鍾叔說晚上有雨,你別來接了,不方便。」

「有雨就更要去接,要不你老公我怎么刷存在感?」

話應剛落,董鋒一下子抬起了腦袋,目光復雜又苦楚,而此時電話那頭傳來瞿城促狹的笑聲,似乎在忙著挑挑揀揀著什么,「哎對了,窩窩在你旁邊吧?讓小兔崽子接電話,我買了水果糖和薯片,他喜歡什么口味的?」

旁邊聽到瞿城聲音的窩窩早就坐不住了,要不是礙於公共場合爸爸不讓胡鬧,小家伙早就爬上餐桌了,他揮動著小抓著去抓電話,徐辭年笑著給他打開了語音。

「城城~~水果糖什么都要,薯片要下好家的,里面送超人biubiu,還要巧克力和果汁哦。」

瞿城在那邊聽到寶貝兒子奶聲奶氣的聲音,忍不住悶笑,「團子你要求還不少,給你買零食,我有什么獎勵啊?」

「嗯……爸爸送給你親親。」

為了吃,小兔崽子好不容猶豫的出賣了徐辭年,惹得電話那頭的瞿城更是忍俊不禁,「你爸不用你送我也每天親,叫聲老爸來我聽聽,否則沒有薯片biubiu。」

「那是超人biubiu!」

「好好好,是超人,快點叫一聲。」

「唔……城城老爸最好,最疼窩窩了!」

小家伙一向嘴甜,抱著手機又啃又親了好幾下,弄了一屏幕口水,逗的瞿城不停的笑,回親一下,「乖兒子,零食妥妥的,把電話給你爸爸吧。」

徐辭年受不了這一大一小的黏糊勁兒,剛拿起電話應了一聲,還沒來得及關免提,就聽瞿城突然壓低聲音玩味又邪惡的問道,「孔雀,咱家的套子快用完了,我順便買點,你喜歡草莓螺旋紋的,還是薄荷凸點激爽的?」

「……」

徐辭年的耳朵瞬間紅了,什么也沒說咔嚓一聲掛掉了電話。

「……對不起,瞿城很快就來了,我得走了,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見吧。」

徐辭年並沒有想在董鋒面前表現什么,也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如今兩個人已經是陌路了,董鋒心里會怎么想已經不在他的考慮范疇之中。

這世道只有在乎才會嫉妒,他不想讓董鋒覺得自己在拿跟瞿城的關系像他示威,這樣等於是褻瀆了瞿城跟他自己。

「窩窩,跟叔叔再見,我們要走了。」

窩窩吞下最後一口冰淇淋,乖乖跟董鋒揮手,徐辭年留下咖啡錢,抱起小家伙剛想起身,卻聽董鋒突然開口。

「辭年,剛才的那個戒指,是送給……他的嗎?」

他沒想到自己一張嘴聲音竟然會這么嘶啞,眼眶里迅速浮出幾縷紅血絲。

徐辭年腳步一頓,轉過身來嘴角帶笑,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沒錯,是送給瞿城的,我想跟他結婚。」

董鋒抬頭看著他,看著居高臨下的徐辭年,胸口像是被挖去了一塊。

坐牢的半年里,他沒有一天不在問自己,為什么會選擇出軌,背叛徐辭年,他對他並不是不愛,甚至身陷囹圄,他惦著念著的也只有徐辭年,可是他已經做錯了,甚至連一點挽回的可能都沒有。

徐辭年就像一朵雲一樣,曾經飄進了他的懷里,他親手推開了,現在飄走了,飄到了更高更遠,他一輩子也摸不到的廣闊天空,就再也不會低頭多看他一眼。

「辭年,是我對不起你……你別恨我,本來我們也能走到這一步的,都是我做錯……」

「夠了,董鋒。」徐辭年打斷了他的話,臉上無波無瀾,「我並不恨你,你也不用再跟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