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巨大的深坑。
巨大的深坑成半圓形狀,突兀的出現在草木茂盛的森林中央。
深坑里有淺淺的水,那是昨夜一場暴雨積蓄起的淺淺的水窪。
暴雨洗刷了大地,將地面上前段時間頻繁來往此處人們所留下的痕跡洗去,只留下那一個重新恢復沈寂的巨大深坑。
忽然,幾顆石頭沿著坑緣滾了下來,隨著響起的踏水聲,打破了沈寂。
一道人影出現在這已然被這星球里的許多人記著,卻不再放下過多注意力的深坑。
他站在那兒,站在坑底的最中心處,輕輕的俯□。
他伸手,穿入水中,貼著水底最深處,閉上眼睛,彷佛在感應。
「那里嗎?」彷佛感應到了什麽似的,他忽然轉過頭來,看向密林深處。
***
阿唯做了一個夢,夢里面他有個溫暖的家,有爸爸、媽媽,有爺爺、奶奶,還有只傻呼呼的大狗。
爸爸喜歡爬山,常常在假日里帶著他和媽媽一起上山運動,爺爺喜歡石頭,偶爾也會帶著他一起去撿石頭。
也許是遺傳,也許是耳濡目染,他兩種都喜歡,不但喜歡爬山,還喜歡去山溪里撿那些奇奇怪怪大大小小的石頭。
他一天天的長大,讀書、考試、上大學、然後工作,但爬山和撿石頭興趣始終沒有變過。
有一天,他上山的時候,在溪里撿了個石頭,黑色的石頭,小小圓圓地,對著陽光的時候,卻泛著金光。
他拿著石頭對著天空中投射下來的陽光端詳著,發現了上面奇異的紋路。
泛著金光的奇異紋路,彷佛是什麽記號似的,莫名的有種奇異的熟悉感。
這個記號好眼熟啊!是在哪里看過?
哪里呢?
金色的石頭……金色的……金……小金!
腦海里閃過這個名字的一瞬間。
夢里的畫面突兀而快速轉動了起來,無數的影像破碎分散,凌亂的飛掠而過。
死人!無數的死人!
暗沉的天空,飄零在空中的哭聲……
逃亡!追逐而來的亡者影影幢幢……
他不停的逃、不停的逃、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地方。
他很累很累,疲憊而心倦若死。
他看見火光,猛襲而來的熾烈光芒,然後是黑暗,沈寂的黑暗,彷佛一切都結束在那追著光芒而來的黑暗。
結束了。
結束了嗎?
倒底是結束?還是另一個開始?
黑暗中,他看見閃爍的星光,一大兩小,在黑暗中,在熠熠的閃著光。
星光閃耀,一閃一閃的,彷佛在呼吸,彷佛在說話,彷佛在呼喚著他。
「方……方方……」
是誰在叫?
是誰?
「方……」無聲的呼喚變成耳邊的呢喃,「我的方!」
輕喘、嘆息、濕熱的氣息,滾燙的體溫……肢體糾纏,唇舌勾連,那散落在一處的發,那交錯緊握的手……
「喜歡……」
「喜歡誰?」
「喜歡你……」
「我是誰?」
「你是……你是大老板。」
對!面攤的老板。莫名的,他笑了,表情溫柔,像是想到什麽愉悅的事。
「那你又是誰?」
「我是……我是……」
有什麽名字在口中呼之欲出,差那麽一點,就差那麽一點,就要浮現腦海。
「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誰?
「你是誰?你從何處而來?」
我是誰?我從何處而來?
「告訴我。」
我……我是……
「告訴我,你是從哪里來的?你是怎麽來的?」
我……
「告訴我,快告訴我。」
頭好痛,痛的像是要崩裂開來。
黑暗中,星光仍在閃爍,在那即將崩壞的天空。
有什麽東西在黑暗中蠢動著,在那天空之外,在那不停的往內擠壓,恐怖的壓力,讓他窒息,他說不出話來,好痛苦,好痛苦,有什麽東西一直往他的腦海里鑽。
「快說!快告訴我!」
催促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響亮,嗡嗡翁的轟鳴聲充斥了整個空間,重重疊疊的不停回響再回響,再那即將崩潰的黑暗中。
「你是誰?」
「你倒底是誰?」
「我是……我是……啊啊啊啊……」
就在那黑暗的世界要崩潰的那一瞬間,星光暴漲,猛烈的星芒散射,射向那蠢動的天外,那企圖入侵這空間的莫名力量。
他彷佛看見了爆炸,美麗而璀璨,在那黑暗中,在那無數星子的包圍中,如同煙花,片片光點碎散分裂,落入黑暗,落入那山明水秀的小溪畔。
他看見,自己伸出手,捻起那一道碎落的光,黑暗中泛著金色的光。
***
男人在密林里疾走,時不時的,停下來撫摸地面或周圍的樹干。
他在感應,感應那被暴雨洗刷過後,微不可查的氣息。
他停停走走一路往前,越過小溪,來到一處平坦的小溪畔。
溪岸邊,有顆樹,樹旁的地面長了不少青草,卻有那麽一處的青草,比起旁邊的雜亂而凹陷了一些,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壓過。
他走過去,撥開青草檢視,發現了四角上深入地里的凹痕。
有人在這里扎營過。
他伸手撫摸地面,不一會,眼中流露出一絲驚喜,然後很快的又變得失望。
他走向那顆樹,將手貼靠在樹身上感應,但這一次卻依舊還是失望。
他閉上眼睛,扶著樹身的手緊握成拳。
「方……」他低聲呢喃,沒有表情的臉上有著難掩的疲憊和憂心。
就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感應到了什麽,他猛然抬起頭,朝著那感應到的方向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