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其實很陡，九曲十八彎，不過這卻是老幺最喜歡的。她的寶馬135價格不是很高，50萬，但是論山路的行駛性能卻是一流。她喜歡這種操控的樂趣，她喜歡這種又回到童年的歡快。

她從小到大都有點自閉有點孤獨有點高傲，像這種自由自在享受歡樂時光的時候真的很少。而這條山路原來還是砂石路的時候正是張頜開著底盤跟越野一樣高的老普桑帶她上山。在張家，張頜開車帶誰上山帶誰去礦上便證明這個人在家里的特殊地位。上面兩個姐姐怎么吵著要坐車上山張頜都不肯的。偏偏一開始並不願意去的老幺卻被他一直強行帶著。

那時候張頜也還年輕，40歲左右，那時候開一台普桑完全是現在開奧迪a8的感覺。張頜的駕駛技術很好，因為他開車的教官是個軍人。為了讓本來不高興的老幺高興張頜在坑窪不平的砂石路上把普桑開的飛快，開的左搖右擺。

而那就是老幺喜歡玩車喜歡駕駛喜歡飆車的起源。在感情上老幺相比父親還更加不會表達，或者她從不表達對家人的愛。她沒辦法說出口。這幾年無論她在國外怎么風光但其實還是孤獨的，更加孤獨。只是隨著兩個姐姐先後嫁人，她跟她們之間也越來越沒有共同話題。她不喜歡她們的現實和物質，她覺得他們越來越勢利，越來越炫耀。而母親本來跟她關系不錯，可是高中以後她跟母親的話也不多。

她得到了家里最多的愛，可是她在家里卻是最沉默寡言的一個。甚至都不輕易的展露笑容。一邊在山路上疾馳一邊回想著小時候的趣事，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父親的臂彎里摸方向盤，想起父親那寬大的背膀。在家里的三個女兒之中，父親只背過她一個。大姐和二姐別說背著，就連抱都沒抱過。這是母親對她說的原話。

思維隨著車輪向前轉動，其實她不止四年沒上山了，她上高中以後就沒再上過山，所以細細想想已經7年沒走這條路了。她初中的時候就開始開父親的奧迪100上山，純進口的很大很丑。可是當時不那么覺得，當時覺得簡直太高檔了，太有成就感了。而那時候會開車的人很少，規矩也沒這么多。在這種鄉村，只要有車，有證駕駛和無證駕駛是沒有區別的。

老幺的駕駛技術很好，所以九曲十八彎的山路在她還沒有盡興的時候已經到了盡頭。盡頭便是禿山和渾水，盡頭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站在路邊翹首張望。那是她的父親，4年未見的父親，隔著老遠她就知道，父親的脊背彎了，鬢角開始出現白發。雖然跟一般60歲的老者比起來依然精神矍鑠，可是在老幺眼里，在女兒心里，父親還是老了。

她下意識放慢速度，將車緩緩停在路邊，打開車門，下來，「爸爸……」她低聲叫了一句。對面小跑著迎上來的張頜大聲的回應，唉，老幺回來了，老幺回來了！可是沖到跟前他又不知道怎么做，他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不會擁抱親吻那種事情。所以激動的沖到跟前，又硬生生的停住，手腳有點沒地方放。

老幺很想張開雙臂抱抱自己的父親，她心里很清楚，雖然她很早就自立，但是從小到大父親給了她太多太多。她到現在都沒回報過，到現在甚至一次父親節禮物都沒送過。她本能的抬頭看光禿禿的山。

錯開話題，「這山怎么都禿了？小時候還是綠油油一片呢，山上的兔子和蘑菇可多了……」

張頜一愣，隨後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是啊，前天有人站在這地方跟我說他要讓山變綠讓水變清，而我告訴他不要幻想不實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