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咬著牙，已經把嘴唇咬出血了，「哼，我就是要跟你一起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是唐林卻已經迅速松開對他的控制，站在那，沒有任何恐懼，也沒有任何再還手的意思，「岳青，難道我看錯你了？你真的只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莽夫？我來本來真的想要跟你談談心的。你覺得你現在這樣我看著就高興了？我就好了？說難聽的，你在縣長位置我至少一點壓力沒有，我完全可以看著你折騰，然後等你失敗，然後再順理成章的出手，這樣不但能更快的取代您的位置，還能將你徹底踩在腳下，讓你連活著的勇氣都沒有。」

「沒錯，我是整垮了你，你肯定恨我，這沒什么，可是你下半輩子就只剩下恨我一件事么？你的學白上了？你也不要娶妻生子？你連家里的父母高堂都不管了？你算什么？狗屁，狗屁不是！」

岳青手里的啞鈴沒有砸下來，呼呼喘著粗氣，另一只手扶著身邊的水泥牆，雖然是初秋，溫度剛好，可是他卻覺得牆壁很冷，很冷。

因為他的心是冷的。

「勝者王侯敗者賊，你贏了，你嘴大，你怎么說都行，但我沒想到你原來也這么卑鄙，用那么多見不得光的手段！說實話，我的確輸了，可是我瞧不起你！」

唐林見他有所緩解，表情也跟著柔和下來，「是么？你瞧不起我？那你覺得我瞧得起你？你覺得你出事以後商唐縣還有誰會瞧得起你？誰都會犯錯，可是你上位之後就迅速膨脹，迅速犯錯，岳曉生的案子可是還沒進入司法程序呢，還在取證調查階段，可以說你的前任屍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的布其後塵，你自己作死怪得了別人？」

「更何況，對你的處理也算寬大了，領導查看，降級處理而已。不管你怎么恨我，但是你內心不應該有一絲絲的僥幸和感激么？」

唐林這句話更加深深的刺痛了岳青的心里，他痛苦的抱著頭蹲在牆邊，發出一種類似野獸的哀鳴，但很快，便重新抬起頭，「那你算什么？扮好人么？想要拉我出泥淖？想要可憐我？想要我感激你？你整垮了我，還要我給你歌功頌德，給你送錦旗么？你做夢！」

唐林沒有立刻回應，因為這時候岳青情緒過於激動，他隨便扯過一把木凳子坐了下來，安靜的看著眼前判若兩人的男人，然後這才緩緩開口，「我不需要，而且我從來也不承認自己是什么好人，更加不高大上。我只是想到一個問題，我走之後商唐怎么辦，商唐需要什么樣的干部。」

「畢竟這種事我剛剛在中強村中強礦東山水庫經歷過，說實話，看著自己剛剛作出起色的事業沒人能夠繼續，無能能夠守護，那是一種特別絕望的失落。一個地方，不管是全省富裕的村里還是全國貧困的縣里，最重要的是政策要有連續性，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真正做出一些成績，經濟才能有起色，才能相對穩定的發展。」

「我剛到中強村的時候，也是，所有人都打壓我排擠我，原因很簡單，我是外來人，我是空降兵，我破壞了人家緣由的生態體制。可是他們為什么不想想，我去村里的目的是什么？即便我為了自己的前途和仕途，我也會每天努力再努力，運用我所有的智慧所有的關系和背景把工作做好，而這對村里有什么損失么？」

「有么？岳青，你說有么？我做好工作了，最終受益的還是你們商唐，還是商唐本地官員，我唯一收獲的就是升職去了別的地方。可是這樣怎么了？我費心費力，我沒日沒夜，我甚至連自己的身體和生命安危都不顧的工作，這期間我又承擔了多大的風險？喔，我成功了，有了成績你們看著不順眼了？可是你們每個人都幻想過我失敗後的悲慘吧？」

「那么，岳青，我再問你，我因為兩袖清風的竭盡全力的工作，並且取得一些成績，然後升職，這不是我應得的么？你覺得你們付出了代價，我呢？我為了能夠更快的來商唐當一個人武部干事，我匆匆出手了自己苦心經營的公司和事業，我放棄了很多。」

「我為什么必須全都出手？為什么一個都不能留？為什么要把公司換成現金存進銀行里？我就是為了向你們商唐證明一件事，那就是，我唐林是億萬富翁來到你們這里的，我如果想賺錢不會來這里，如果想過舒服日子也不會來這里，為了貪錢更加不會來這里，因為我不缺了，真的不缺了。我爸爸是清潔工，媽媽下崗工人，我一下子有了好幾億，我還缺錢？」

「那么我來商唐做什么？就是做經濟，做開發區，這你很清楚，而且現在還要比村里更加努力，更加毫無保留。岳青，你為什么就沒想過跟我好好合作呢？因為表面上看起來我會搶你的利益和功勞，可如果你足夠聰明足夠有智慧，你為什么想不到我離開後這一切都又回到你們手里？」

「所以我早知道這點，早看透這點，我為什么要與你們為敵？我們一起努力做出一些成績，然後我走我的路你們過你們的橋不行么？」

「你別這么看著我，這些話在我心里憋得太久了，我就是想說出來，而且一定要找你說出來，我跟你發泄，不是為了出出氣，而是我想來想去，商唐的未來需要你，岳青，真正能夠讓商唐徹底改變，徹底長期發展下去的不是我，也不是趙書記吳副縣長他們，而是岳朵，而是你。甚至嚴格來說，岳朵都算不上，因為她更適合去市里省里工作，而你，如果你能從陳橋鎮從頭做起，我真的會把以前發生的都忘記，然後跟你繼續合作。」

「岳青，我說完了，也該走了。如果你還覺得無法發泄，你就沿著鎮里的街道挨家挨戶走走，挨家挨戶問問，你到現在人生都很順利，比我要順利。現在遇到了挫折，可你有機會從最基層，聽老百姓的聲音，看清他們真正需要什么，真正渴望什么。他們為什么貧窮，他們的孩子還會貧窮么？」

「這種事，黃瑩作為廳級干部，在這里足足做了100天，你為什么不可以？雖然可能很愚蠢，但是我還是覺得，只有腳踏實地心里有著老百姓的年輕干部，才會真的有前途，你對得起自己的工作，對得起老百姓，你就能升官還能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