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大結局(上)(1 / 2)

一品農家妻 古幸鈴 8088 字 2023-02-27

元缺與夜無極商議對付夜千澤的計策,商議了很長時間,直到傍晚時分,才走出了銀安殿。站在正陽宮門口,望著遠方的景色,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連番趕路,根本就沒有好好地休息過,一回來就進宮議事,饒是他有著深厚的內力,此刻也感覺到累。

一名宮女匆匆而來,走到他的身邊,恭敬地朝他福了福身,恭敬地說道:「國舅爺,太後娘娘請你到慈壽宮用膳。」

元缺沒有說話,只是淡冷地放下了揉眉心的手,轉身便走,那名宮女在他轉身的時候,福著身子錯開,讓他走過,等他走過了,宮女又踩著細碎的步子跟著他走。

慈壽宮是元太後的寢宮,在皇宮的西部。她剛當太後時,太皇太後還操縱著後宮,太皇太後的慈慶宮自然在皇宮的東邊,以示太皇太後尊貴的身份。現在太皇太後被遷出了慈慶宮,夜無極還沒有皇後妃子,不過數個美人,放眼整個後宮,元太後便成了最尊貴的。

熬了十幾年,她是現在才屬於後宮的主人。

可是她當真正的後宮主人,還沒有好好地享受到後宮主人的權威,就要面臨著威脅了。她不管政治,兒子也不會給她管,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夜千澤還活著,救走了寒初藍,連夜沐一家老小都救走了,在這個帝都里再也沒有人可以成為威脅夜千澤的棋子,夜千澤這兩年在外帶兵打仗又培養了不少親兵,此刻雖在逃亡路上,一旦讓他與他的親兵匯合,內戰就要拉開序幕了。

元太後並不想賭自己的兒子輸,但也不能肯定自己的兒子贏。

她擔心萬一……

到了慈壽宮不等通報,元缺便進去了。

屋里面的桌子上擺了幾道家常小菜,兩雙碗筷,一小壺酒。元太後坐在桌子前似是在想著心事,聽到腳步聲,她望向屋門口,剛好看到她親親的弟弟大步而入,望著總是一身白衣顯得風流倜儻的弟弟,元太後有幾分的怔忡。

「臣弟叩見太後娘娘。」

元缺溫淡地向元太後行了一禮。

元太後回過神來,淺笑著站了起來,親自走過來把元缺扶起來,又輕彈著手指,示意屋里面的奴才們都退下,她笑道:「缺兒,就咱姐弟倆,以後無須多禮。」她拉著元缺走到桌前坐下,指著桌上的飯菜,「這些都是姐姐親自下廚做的,從姐姐進宮後,咱們姐弟倆有多長時間沒有共膳過了,姐姐格外懷念以前的日子。」說著,她也在桌前坐下。

元缺執起了酒壺,替元太後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的杯子滿上,放下酒壺,似笑非笑地望著元太後,「姐,你想對缺兒說什么直說無防。」

元太後輕笑著,嗔了他一眼,「缺兒,難道姐姐就不能請你來慈壽宮用膳嗎?你進宮的時候,幾乎都沒有來慈壽宮看過姐姐,就算來了,也只是坐坐就走。缺兒,我是你姐姐呀,一母所生的親姐姐,你用得著與姐姐這般的見外?」

元缺失笑:「姐,我哪跟你見外,我這不是忙嗎?我有點累想早點回府里休息,姐姐找我,肯定有事,我便讓姐姐先把事情說了,咱們姐弟倆一邊吃飯一邊說事。」

要不是一母所生的親姐姐,他用得著這樣幫夜無極嗎?

元太後看看元缺眉心上顯而易見的疲憊,知道兒子召弟弟進宮很長時間了,心疼又歉意地說道:「缺兒,是姐姐怪錯你了。來,先吃飯,先別喝酒,空腹喝酒不好。」元太後說著便替元缺夾了不少的菜,讓元缺吃飯,元缺也真的餓了,不客氣地吃起來。

「味道如何?」

元太後期許地問著。

元缺笑問:「姐想不想聽真話?」

元太後臉一綳,「不好吃嗎?」

「吃不死人,無法和初藍的相比較。」元缺老實地說了一句。他也會做菜,熬湯,寒初藍喝過他的煮的湯,就在心里贊著他的湯煮得好喝。但他更愛吃寒初藍做的菜,不僅僅因為他愛她,還因為寒初藍的廚藝相當不錯。

提到寒初藍,元太後的臉色陰晴不定,片刻後恢復正常,元缺愛寒初藍是事實,就連她的兒子愛寒初藍也是事實,她再生氣也抹不掉那鐵一般的事實,而且她也知道寒初藍最優秀的便是廚藝,她廚藝不如寒初藍,她認。

「缺兒。」

端起酒杯喝了兩口酒,元缺望向元太後,溫聲說道:「姐,你想說什么就說吧,缺兒聽著呢。」元太後抿了抿唇,才認真又帶著萬分的期許吐出一句話來:「缺兒,姐姐以及極兒的身家性命都要拜托你好好地保護著了。」

這便是元太後找元缺來慈壽宮用膳的目的。

母子倆最倚重的人便是元缺,但元缺又愛著寒初藍,對寒初藍的寵有多深,熟知元缺的人都知道,元太後擔心真到兩兵交戰時,寒初藍如果披甲上陣,元缺不忍心傷她,導致夜無極敗。事實上元缺也說過了,如果他與寒初藍在戰場上面對面對交手了,他絕不殺寒初藍,而是讓寒初藍殺他。

「夜千澤亂臣賊子,真讓他得勢,也不是天下蒼生的福氣。」元太後又說了一句。

元缺放下了酒杯,抿了抿唇,半響才說:「天下蒼生如何,我不管,那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該管的。姐姐,缺兒明白你想說的是什么了,缺兒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助極兒的。」否則,他早就跟著谷主回葯王谷了,何必趟這趟渾水。

元缺的應允讓元太後略松一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地要求著:「缺兒,如果有一天寒初藍與你在戰場上相見,你要保證不受她左右,記住,在你的身後是你的家人,你的姐姐,你的親外甥。」

元缺笑了笑,笑得澀澀的,人也跟著站了起來,輕淡地留下一句話:「姐,缺兒累了,先回府。」說著,連禮也不再行,扭身就走。

「缺兒……」

元太後站起來追著叫了兩聲,元缺沒有回頭,但沒有停下來,轉眼間人便消失在慈壽宮,卻也給元太後種下了不祥的種子。元缺不願意給她答復,代表他還是會受到寒初藍的左右呀。

寒初藍!

你簡直就是上官紫的化身!專門來禍害她最在意的人!

元太後在心里把上官紫以及寒初藍這對婆媳罵了千萬遍。

另一端。

傍晚至,夜千澤一行人還行走在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眼看天空中最後一點余光都要被黑色吞噬了,他派幾名輕騎到前方去探路,看看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找到地兒投宿,要不要繼續趕路還是原地搭帳蓬過夜。

那幾名輕騎才走了幾十米遠,忽然頓住。

「有人來了。」

夜千澤低聲地說了一句,扭頭就看向身邊的寒初藍:「藍兒,你到馬車里去。來人不少,都騎著馬。」他聽到陣陣的馬蹄聲。

寒初藍凝神傾聽,什么都聽不到。

聽到夜千澤的吩咐,她也沒有多說什么,溫順地跳下了馬,鑽進馬車里去,車上都是弱婦和小孩,需要保護。她空有一身內力卻沒有多少招式,保護的工作就交給她來做,殺人的事不用她了。

「大家散開!」在寒初藍進了馬車後,夜千澤沉聲吩咐著,父子倆的親信聽令,訓練有素地散開,藏身於路旁,好在一路走來,他們都挑著偏僻的路兒走,路邊總是有山有林的,方便追兵或者各州各府派來的官兵截殺時逃跑或者伏殺敵人。

很快地,便只有夜千澤,歐陽易以及代青還騎著馬慢慢地在前方走著,冷心淡冷地趕著馬車跟隨,馬車後面還有兩個人騎著馬跟著,一伙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家老小遷離。

夜千澤派去探路的那幾個人停頓了片刻後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面奔跑而去。

馬車內,周妃緊張地抓住了夜沐的手臂,這一路而來,總是殺戮不斷,周妃怕那樣血腥的場面,又不得不勇敢地面對。

車上的人,除了周妃母子三人不會武功之外,還有夜錦英。

夜錦英倒是不怕,她經歷了不少,心理承受力比周妃強幾倍。

「嫂嫂,是不是壞人又來了?」

寒初藍一鑽進馬車里,夜君瑜本能地就往她的懷里鑽來,直覺是壞人又來了。

抱住夜君瑜,寒初藍安撫著他:「別怕,有嫂嫂在,什么壞人來了都不怕。」夜璃被谷主帶到葯王谷,沒有兒子在身邊,寒初藍把一腔的母愛都傾注到兩個小叔子身上,過去她就喜歡這兩個小叔子,現在更加的疼愛。

兒子離開,寒初藍雖是什么都不再說,表現得也很正常,還拆了奶,大家從她對年紀最小的夜君瑜的疼愛來看,便知道她心里在思念著夜璃。

是谷主帶走夜璃的,元缺沒有跟著谷主一起走,雖說夜璃是給元缺當徒兒,實際上還是給谷主做徒兒,沒有元缺在身邊,誰都不知道谷主會不會善待孩子。十年後,是否真能見到夜璃?夜璃認不認母先不說,還能不能活著都是個未知數。

這種猜測,便是一種痛苦,一種折磨,只要是母親都很難承受,寒初藍卻默默地承受著。

為了支持丈夫,她首先犧牲的便是她與千澤的親生兒子。

夜君瑜還是很害怕地縮在寒初藍的懷里。帝都那一夜的血腥留給這個幼小的孩子太大的陰影,要不是一路上有著家人陪伴,連以前對他不理不睬的世子哥哥都會關心他了,寒初藍真怕夜君瑜的性格會被那一夜改變。

「瑜兒,咱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怕。」懂事的夜君睿給弟弟打氣,還想把弟弟拉出嫂嫂的懷抱。寒初藍笑著阻止了夜君睿的動作,抱著夜君瑜,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打趣地逗著夜君睿:「睿兒,你和瑜兒才幾歲呢,小毛孩一個,離男子漢大丈夫的距離遠著呢。」兩個小叔子相當懂事,不過夜君睿更加的懂事,人也聰明沉著,連夜千澤都對這個弟弟越來越喜歡,在夜璃被谷主帶走後,每次短暫休息的時候,夜千澤都會有意無意地教著夜君睿一點防身的本事。

寒初藍的打趣讓車里的人都笑了起來,這一笑,那種沉凝的氣氛便被掃走了。

夜君睿紅了紅臉。

這個時候,陣陣馬蹄聲越來越近,寒初藍總算聽到了,但對方還沒有現身,距離與他們碰面還有一段距離呢。

夜千澤俊朗的臉上雲淡風輕的,只是鳳眸變得特別的銳利,一邊騎著馬慢騰騰地走著,一邊盯著前方的路看。

隨著對方的逼近,夜千澤等人的前進,大概在一刻鍾後,雙方見了面,在最前方的還是夜千澤派去探路的人。那幾個人一馬當先的,飛快地跑回到夜千澤的面前,跟在他們後面的那百來個人也緊跟著跑來,夜千澤眼尖地看到了玉彬,他立即勒住了馬,在原地等著玉彬近前。

車內的寒初藍還不知道來人是玉彬,她抱住再次往她懷里縮進來的夜君瑜,愛憐地輕拍著夜君瑜的後背,腦里想著的卻是小夜璃,分離了也有小半個月了,孩子還好嗎?孩子才五個多月還要吃奶,谷主去哪里弄奶給他吃?會不會餓著?下意識地,寒初藍摟緊的夜君瑜,力道大到讓夜君瑜抬頭稚氣地問著:「嫂嫂,你又在想大侄兒了嗎?」

寒初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加大了力道摟住夜君瑜,面露歉意,聽著他的問話,她笑了笑,摸摸夜君瑜的頭,沒有說話。

夜沐與周妃和李氏對視了一眼,知道寒初藍是又想到了夜璃,每個人都在心里長嘆一口氣,思念著那個可愛的小家伙。

馬蹄聲由遠而近後,寒初藍也就沒心思去思念兒子了,凝神聽著車外的動靜。

夜千澤停下來,冷心也停止再趕車。

「夜將軍。」

玉彬策馬近前,笑著朝夜千澤抱拳,「末將奉大將軍之命前來接應夜將軍。」在軍中,玉彬的地位與夜千澤是平起平坐的,此刻他卻自稱末將,等於是歸順夜千澤。

「是玉叔叔。」

寒初藍聽著玉彬的聲音,立即抱著夜君瑜從馬車內跳出來,果真看到玉彬,頓時就放下了心來,是娘親派來接應他們的人到了,不是什么追兵。車內的夜沐等人知道來人不是追兵後,也都松了一口氣。

「勞煩玉將軍了。」夜千澤客氣地亦朝玉彬抱抱拳,看到愛妻跳下了馬車,他也跟著翻身下馬。所有人都隨著夜千澤的動作而跳下馬來。

「玉叔叔。」

寒初藍放下了夜君瑜走到玉彬的面前,親切地叫了一聲。玉彬連忙向她行家禮,在玉彬的心里,玉鈴蘭是他的小姐,寒初藍便是他的小小姐。

周妃扶著夜沐下來,李氏則牽著夜君睿。

玉彬等人又一一向夜沐夫妻見過禮,見禮後,他恭瑾地對夜千澤和寒初藍說道:「夜將軍,小小姐,末將在前方的無名小鎮等候半個月了,亦在無名小鎮上准備好酒菜,夜將軍請隨同末將前往無名小鎮用過膳後稍作休息,再與末將等人一起回到朔州見大將軍。」

夜千澤嗯著,見到了玉彬,他的心安定了不少,卻也明白要敘舊也不是現在,更不是在這里。

玉彬看看寒初藍,又看看夜千澤,再把大家都環視了一遍後,好奇地問著:「小少爺呢?」他們得到的消息是夜千澤救著一家老小殺出帝都的,寒初藍闖帝都也是為了救兒子,現在沐王府一家老小都在這里,獨不見寒初藍的兒子。

夜千澤神色有點黯然,看了寒初藍一眼,寒初藍干笑兩聲,望向遠方眼神有點飄渺,答著玉彬的話:「平安被葯王谷主帶回葯王谷了,沒事,過段時間等我們有空了,就去葯王谷把他接回來。」

玉彬意識到其中還有變故,寒初藍不願意說,夜千澤沉默著,只心疼地看著寒初藍,玉彬也識趣地不再問下去,至少他知道孩子還活著。

來人既然是玉鈴蘭派來接應夜千澤的,余許等人便從路邊的山林里走出來。玉彬瞧著了余許等人有一分詫異,又覺得理所當然。

雲家殘軍現在不屬於雲家軍了,而是夜千澤的親兵,夜千澤還活著,回來了,他們自然就回歸大隊伍。

在回無名小鎮的路上,夜千澤問清楚了現在的情勢,知道從無名小鎮開始的幾個州郡都被玉鈴蘭占領了,收歸他名下,尊他為主。所以玉彬才會帶著人駐扎在無名小鎮上等著夜千澤等人。

「我娘也在鎮上嗎?」

寒初藍沒有再回到馬車內,而是騎著馬跟在夜千澤的身邊,聽著玉彬細說現下的情形,她輕輕地問了一句。

「大將軍不在鎮上,還在朔州,東辰帝君倒是在鎮上。」玉彬答著,提到歐陽烈時,他的眼神還有點冷,口氣也帶著點點不歡喜。

看在歐陽烈為了小小姐做了這么多事的份上,他沒有背著大將軍結束歐陽烈的性命。

得知父親在鎮上,寒初藍頓生一種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趕到小鎮上。

一行人到達小鎮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八點。

軍隊沒有進入小鎮,而是在鎮外的臨時帳蓬里駐扎下來,只有夜千澤幾個人隨著玉彬入了小鎮,小鎮上到處可見玉彬帶來的將士,戒備相當的森嚴,就算他們不擾民,一個普通的小鎮忽然來了這么多的人,也驚擾到小鎮上的百姓,讓他們心生幾分的恐慌,玉彬等人在這里住了半個月,百姓們知道這支軍隊不會對他們不利,才慢慢地松懈下來,但到了晚上,還是個個都關門閉戶,不敢隨意外出。

此刻鎮上的那條主街道上,除了隨處可見的守兵之外,見不到一個老百姓。

馬車的車輪輾壓在街道上,發出些許的聲響,住在鎮上的老百姓又有點好奇,藏在屋里,開著些許的窗偷看著街道上的情況。

歐陽烈住在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里,那家客棧白天開門做生意,晚上卻不再接收投宿的客人,因為都讓歐陽烈等人住著。因為歐陽烈住在這里,這間客棧的守兵便顯得比小鎮入口處要多一些。

得到通報,玉彬接到了夜千澤一家老小,歐陽烈從客棧里迎出來。

借著客棧門前的燈籠,他看到了死而復生的女婿,撇下他們獨自跑回帝都救外孫的寶貝女兒,歐陽烈臉上剛硬的線條軟和下來。

夜千澤與寒初藍雙雙跳下馬來,雙雙跪在歐陽烈的面前,夜千澤歉意地說道:「女婿千澤見過岳父大人。」他墜崖之事,大家都當他死了,為他傷心了好幾回,再見岳父,他有這個必要向岳父道歉。

寒初藍還朝歐陽烈叩了幾個頭,「女兒不孝,讓爹為女兒擔心了。」

歐陽烈連忙把女兒女婿扶起來,先緊緊地握住夜千澤的手,細細地打量著夜千澤,嘴里歡喜地說著:「我就知道你這小子命硬的,你那么愛我的女兒,哪舍得拋下她先走,我女兒有眼光,沒有選錯人。」說完卻給了夜千澤有力的一個擁抱。喃喃地說了一句:「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這一句喃喃之話才是歐陽烈的感情流露。

他也心愛的女人此生怕是都沒有辦法結合了,他們當爹娘的過得不幸福,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孩子能比他們幸福。

「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夜千澤歉意地再說了一句。

歐陽烈松開了夜千澤,垂眸就瞪著還跪著的寒初藍,彎下腰去,手指就不客氣地戳到寒初藍的額上,又氣又心疼地罵著:「藍兒,翅膀硬了,能飛了,什么都可以不與爹娘商量,自己去做了?你有沒有為爹娘想過?你自己跑去為千澤報仇雪恨,自己跑到帝都去,你知道你那樣做有多么危險嗎?你就不能與我們商量一下嗎?你就不信爹娘嗎?爹娘幫不到你?知道你被夜無極軟禁在皇宮,要被逼為後時,你知道爹娘心里有多么長急嗎?想救你,又鞭長莫及,愁煞你爹娘。你這個不孝女!」

罵到最後,歐陽烈卻是心疼地把寒初藍扶起來,摟入懷里,心疼地輕拍著寒初藍的後背,心疼地說著:「藍兒,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夜無極欺你娘家無勢,爹就讓他嘗嘗你娘家的厲害!」不把夜無極從皇位上扯下來,他就不叫做歐陽烈!

「爹。」

寒初藍縮在父親寬大溫暖的懷抱里,哽咽地道歉:「爹,對不起。」她當初為夜千澤報仇雪恨,她覺得那是她的責任,她不想連累父母,畢竟那個時候,玉鈴蘭還沒有反朝廷,她不能那么自私,把父母都拖下水。

回帝都,更不能連累他人,夜無極要逼的就是她回去,她連元缺都不想連累了,更不要說自己的父母。

「你呀,等著被你娘罵個狗血淋頭吧。」

歐陽烈愛憐地輕推開她,用自己的衣袖幫寒初藍拭去了淚水,看著瘦了一大圈的女兒,才意識到不對勁,趕緊問著:「我的寶貝外孫呢?」

「還活著。」

寒初藍輕輕地答著。

歐陽烈蹙著眉瞪著女兒,明顯便是不滿意女兒敷衍的答案,追問著:「你沒有把他帶回來嗎?」

「爹,平安被下了盅毒的。元缺替我們聯系了他的師父,也就是葯王谷主替平安解毒,但谷主向我們提出了要求,他可以救平安,卻要把平安帶回葯王谷去,名義上還是元缺的徒弟,在平安十歲之前,不允許我們去見平安。」

夜千澤低沉又歉意地解釋著。

歐陽烈抖了抖眉,龍顏有幾分的震怒,不過想到谷主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及怪異的行事作風,他只能恨恨地罵著:「那個老不死的,簡直就不把朕放在眼里。」

人家還真的不把他這個一國之君放在眼里呢,敢當著萬馬千軍的面扒掉他的戰袍。偏偏人家還是他的救命恩人,沒有谷主,他早就死在玉鈴蘭之手。

記起谷主提起過要玉鈴蘭同意把寒初藍嫁給元缺,歐陽烈又趕緊問著:「他又沒有說讓你……」看了一眼夜千澤,歐陽烈又頓住不說。

寒初藍知道父親想說什么,點了點頭,「就是因為他的目的沒有達到,才會把平安抱走的。」

歐陽烈不說話了,長嘆一聲,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臉,愛憐地說道:「藍兒,難為你了。」錯眼,瞧著周妃扶住的夜沐,歐陽烈又上前幾步,站在夜沐的面前打量了夜沐幾眼,隨即客氣地朝夜沐拱了拱手,客氣地說道:「現在咱倆就以親家相稱吧。」

一個是一國帝君,一個曾經是一國攝政王,都是身份尊貴的人,此刻一個依舊意氣風發,一個卻落魄如斯,可嘆造化弄人。

夜沐也客氣地還了一禮,話卻是由周妃代為回答的「王爺說真想不到能與帝君結為兒女親家。」

兩個人對視一眼,造化弄人四個字同時在他們的眼內閃過。

客套過後,歐陽烈領著眾人進了客棧,早就准備著的酒菜,重新熱過後,端了上來,讓大家先用膳。

用過膳後,夜千澤與歐陽烈商議要事,寒初藍在房里的桌子前坐著,借著燈火不知道在寫什么。等到夜千澤回來的時候,她還在寫著。

夜千澤走到她的身邊坐下,溫聲問著:「藍兒,你在寫著什么?」

「寫信給懷雲,讓她提前把水稻收割。少帝必定斷了我們的糧草供應,說不定還會派人到清水縣去,元缺很清楚我手里有什么產業,他向著少帝,對我們非常的不利。我們想到的,他也會想到的,他想到的我們未必能想到。咱們得先把這一季度的水稻收倉,免得被少帝截住。」

寒初藍放下了筆來,信已經寫好。

從夜千澤墜崖至今,她都沒有再收到懷雲送來的信。她知道那是因為她後期居無定所,懷雲難以聯系到她。懷雲有孕在身,她也不想讓懷雲再為她的事而擔憂。現在懷雲的孩子應該生了下來,她與夜千澤又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聯系懷雲是必須的。

她擔心夜無極還會利用懷雲來對付她,就算不利用懷雲,僅是截了她的糧,斷了她在清水縣的財路,對她也有一定的影響。

帝都的食福酒樓,她猜測著已遭不測。

離開的時候,什么都顧不上,現在顧得上卻遲了,希望星月能早作安排吧,夜錦英說過食福酒樓賺了不少的錢,如果那筆錢落入夜無極的手里,她只能氣自己沒有遠見,未能及早安排。

面館和珍珠粉的生意倒是不用太擔憂,那些生意不在大星境內。

做生意呀,還真不能只呆在一個地方,得多個地方謀條生路,在必要的時候才能有後路可以走。

夜千澤從她的面前拿起了那封書信,看了看後,又把書信放回桌上,說道:「藍兒,我剛才與他們商議的時候,已經安排了。正如你所說的,我們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而且會想到比我們早,送信給懷雲太遲了,咱們這里距離清水縣,就算是快馬加鞭地趕路,也要一個月,而帝都距離清水縣,只需要十幾天時間就能到達,在時間上咱們是搶不過他的。」

寒初藍望向他,倒是沒有心急,夜千澤的神情告訴她,他安排得很好,只等著他告訴她。夜千澤握住了她的手,他坐近前,攬著她的肩膀,溫和地繼續說著:「我剛剛收到消息,夜無極派人去查抄食福酒樓,好在星月醒目,提前半個時辰關了門,並把銀兩都轉走了,夜無極撲了個空。元缺對你的底細最為清楚,有他在夜無極的身邊,我們就如同透明一般。斷了對我們的糧草供應,必定還會控制住你在清水縣的田地,甚至連同楊府都會受到控制,我讓師尊放出聯系煙火,聯系臨川等地的暗衛,務必要把夜無極派去清水縣的人截殺,也讓人轉告懷雲,讓她把你名下的水田搶收,運糧入倉。元缺的消息極為靈通,希望能搶在他知道這一切前,懷雲能完成任務吧。」

「那舅甥倆心狠手辣,會不會對楊庭軒和懷雲下毒手?還有爺爺奶奶他們,余將軍他們的家人都還在清水縣。」想到這些親人,寒初藍有點緊張,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立即飛回清水縣,救走所有人。

清水縣可以說是她的老剿。

「余將軍他們的家眷當初是以難民入清水縣的,不容易被查出來,就是爺爺奶奶和楊府會被控制,元缺很清楚楊庭軒與你的合作關系,更清楚爺爺奶奶對你的恩情,極有可能會利用他們來對付你。我讓暗衛們轉告楊庭軒,最好就是帶著一家老小轉移,爺爺奶奶他們,我也讓人去帶他們走了。只要時間上來得及,不會有事的。」

夜千澤似是在安撫著寒初藍,又似是在安撫著自己。

他攬緊寒初藍的肩膀,頭靠著寒初藍的頭,抿了抿唇後又說了一句:「元缺對你感情深厚,或許他不會傷害爺爺奶奶,但楊府擁有家財萬貫,你在清水縣的產業又是靠著楊庭軒和懷雲幫你打理著,元缺肯定會對楊府下手的。」

「他要銀兩倒是沒事,只要不傷害懷雲他們就行。」

夜千澤笑了笑,親了親寒初藍的臉頰,安撫著:「藍兒,別擔心,懷雲也不是那么容易傷害的,她本來也是我身邊的暗衛,是我調到你身邊去幫你的忙。」這件事,他瞞了她兩年多。

聞言,寒初藍抬眸看向了他,夜千澤又笑著親了親她,解釋著:「懷真兄妹都是我的暗衛,不過是那種還沒有接受過完整培訓的暗衛,我擔心你的安全,便與他們合演了那一出戲,讓你收留了他們兄妹倆,成為你身邊的好幫手。藍兒,我這樣做真的只是為了你好,並不是派人來監視你的。」

寒初藍咂咂嘴,有點沮喪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你好,我也知道我一路走來,走到今天,都離不開你的明里暗里的支持。」夜千澤愛憐地松開了攬住她肩的大手,改而托住她的臉頰,鳳眸含笑注視著她,「藍兒,你不開心?」

「一個女人想在異世強大起來,真難,沒有男人做後盾,怕是不可能。」寒初藍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表面上看去,夜千澤沒有幫到她太多,事實上她有今天全是夜千澤的功勞,要不是夜千澤疼著她,寵著她,她能像江湖兒女那般不拘小節,走遍天下嗎?

雙手一伸一攬,寒初藍主動地摟住了夜千澤,笑道:「千澤,謝謝你,我沒有不開心,就是有幾分的感慨,感謝你對我的愛,這輩子有你,我足矣。」

抱起她往床邊走去,夜千澤寵溺地應著:「我是你相公,疼你寵你是應該的,何必言謝,那樣太見外了。」把寒初藍放躺在床上後,他在床沿邊坐下,輕柔地替寒初藍脫著外衫,柔聲說:「藍兒,你也累了,今晚早點睡吧。」

捉住他替她脫外衫的手,寒初藍要求著:「你陪我一起睡。」

夜千澤淺笑,「好。」

……

某條官道上,有十幾道人影騎著馬,踏著月色奔跑著。

冷不防,左右兩邊的樹林里躍出了數道人影,那數道人影一現身,就連擲飛鏢,便聽得幾聲「啊啊」的慘叫聲,馬背上的人,倒了好幾個,飛鏢上有毒,見血封喉,倒地的幾個人掉落在官道上,便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