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天下?
是蠻荒平野里點燃的第一簇篝火,最原始的力量;是沙場邊塞上開疆擴土的錚錚鐵騎,王者霸道的信仰;是大河莽莽哺育兩岸城鎮村庄,時間刻下的文明。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對於萬千修者而言,若能登頂滄涯,遠望萬里,自當稱的上是——睥睨天下!
天地高闊,分為東、西、南、北、中五片大陸,門派繁多,道法駁雜。
而自兩百年前一人成聖以來,便只有西陸滄涯山,當之無愧天下第一。
從此有了『一山三派,佛門雙寺,魔宗十二宮'的說法。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只要『劍聖'一日在世,這格局就如磐石不移。
左右天下大勢,一人足以。
山勢連綿,百里不絕,煙雲浩渺,鳶飛鶴唳。滄涯六峰,地脈形神各異。奇險雄奇者有,瑰麗秀美者有,寧靜幽遠者有。
靈修以兮乾峰為首,武修以兮華峰為尊。
今日滄涯山有一件大事。
為著這一件事,主峰兮乾峰的清和殿前一反往日空盪,從殿門外到廣場,黑壓壓擠滿了人,摩肩接踵,翹首以望。
不少弟子天不亮就起了個大早,就為占個靠前的位置。
穿著滄涯的道袍的眾弟子,神色各異,間有私語,亦是壓低聲音不敢喧嘩。
殿里的人卻屈指可數。
寬廣的大殿幾乎看不到邊際,五尺見方青玉磚鋪陳開來,如一整面光潔的鏡。殿頂高闊,二十根三人合抱的巨大白玉梁柱分列在大殿兩側,細刻著水雲散漫的浮雕圖樣。
大殿盡頭置著六張檀木太師椅。
中間西位端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面容肅穆,不怒自威。身後立著一位嬌俏的粉衣少女。
中間東位,是一位眉目疏寒的青年。身後站著英氣逼人的女子。
這便是兮乾峰與兮華峰的人。
再往兩邊,各有兩席,則是其余四峰的峰主。身後跟著各自帶來的幾名親傳弟子。
殿中還立著數十人,一位錦衣公子正與十名身著滄涯道袍的弟子僵持不下。
「事情還未調查清楚,哪有先定罪的道理?」
「還用查什么!我等親身經歷還不足以為證?!」
錦衣公子折扇輕搖,「呵,照師弟這話,今日掌門與我大師兄,各位峰主,眾師兄師弟,都是白來一趟了,勞師動眾這般辛苦,公審也不過虛設。」
他以一辯十,然而氣定神閑,沒幾個來回,就將那十余弟子說的詞窮理虧。
首位端坐的老者不禁白眉微蹙。
不知為何,殿前忽而一陣驚呼,所有切切私語戛然而止。
黑壓壓圍著的弟子中,自發讓出一條路來。
殿里爭執的幾人也似有所覺,皆回頭看去。
黑袍白發的青年一步步走近。跨過高闊的殿門,容色清冷,目光無喜無悲。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大殿一時無聲。
殷璧越一路被圍觀,忍住咆哮的沖動。
看什么看!發色鄉非怎么了!!
殺馬特修真少年也需要尊重!懂么!!
「師弟,你的頭發……」
進了殿正對上柳欺霜擔憂的眼,只得解釋道,「我無事。」想了想又加了句,「師姐勿憂。」
……可是這眼神怎么更不放心了!
猛聽一道蒼老的聲音,「蒼涯山兮華峰四弟子殷璧越!」
如鍾鳴空山,回音不絕。
他心神驟然一凝,驀然抬眼,就見西位首座的老者,目光如電直直射來!
大乘境的高手,即使威壓收斂的分毫不露,依然帶著震懾人心的力量。
原身的記憶倏忽閃過,掌門正陽子。
他端正行禮,「弟子在!」
「上月初七,三十二名弟子作證上訴,你於紫府秘境中布下殺陣『熒惑守心』,欲殺害同門,你可有話要說?」
殷璧越目光掃過殿中每個人。
雖是公審,人微言輕的自然沒有席位。
除了他的掛名師父,六位峰主都在,帶著各自親信的弟子。
神情或漠不關心或不屑。
他師父的位置坐著一位青年,目光冷冽看不出喜怒。腦海中倏忽閃過『大師兄君煜』五個字。而青年身後站著的柳欺霜,眉間憂色愈深。
離他較近的位置,則是十位身著滄涯道袍的弟子,怒氣沖冠瞪著他,大抵是秘境遇險的三十二人中的十位代表。
至於那通身氣派的錦衣公子,仍是氣定神閑的淡然模樣。而原身的記憶尚未反應出他的身份。
殷璧越一瞬心慌,洛明川呢?洛明川去了哪?
正陽子皺起了眉頭。
少年淡漠道,「沒有。」
這便是認罪了。
這一句讓很多人『大勢已定』般松了口氣,甚至有人輕哼一聲。
「你此舉是何動機?可有苦衷?可是受人蠱惑或聽命於他人?此等重罪理應廢去修為,此生不得再入滄涯,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