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河沙是佛門中的計數單位,約十的五十二次方。
接著先生眯起眼,口中喃喃,殷璧越聽得不真切,只是粗略抓樁澗』『極』『那由他』幾個極大的計數單位。
先生忽然抬起手指,劃過半空,就好似把兩個點連在一起了一般。
原來這才是聖人的卜算。
不是真的『看到』,不是冥冥中玄而又玄的神識感應,而是真真切切的計算。
以浩如煙海的知識積累,特殊的計算方法,可怕的計數能力,經歷漫長時間的測算經驗,算出結果。
殷璧越心神大震。
觀星知命,先生想看見的,究竟是什么?
這時身邊人放下茶盞,對他微微一笑,「你該出滄涯了,最好是向南去。」
一壺茶見了底。
夜風乍起,吹得殘余茶香混著槐花的微甘在夜色中浮動。
吹得天邊濃雲散去,一縷銀白的光輝透出來,從遙遠的九天之上灑落人間。
皓月破雲而出。
與此同時,方才輝煌的漫天星辰頃刻暗淡下去。
甚至有幾顆本就渺小的,殷璧越已看不真切了。
月出星黯。
先生的笑意也隱在了眼尾細微的褶皺中。
他開始收拾茶具。
殷璧越知道,今夜這場觀星,就到這里了。
於是他站起身,拂去襟上細碎的槐花。以手作揖,像來時一樣行了弟子禮。是為告別。
先生靠在藤椅上點了點頭。
殷璧越從袖間摸出那張請柬。身影如水紋般漾開,須臾間消失在小院。
然後院里只剩了一個人。
縱然有明亮無匹的月華作伴,也顯得有些孤獨。
峨冠博帶的儒士神色晦暗不明,望著寂寥的夜色自語,
「其實,月亮也是一顆星星。」
似有一聲嘆息回響在萬籟俱寂的學府。
只是這顆星太亮了,無人敢與其爭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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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落在兮華峰自己的院內。仍是清晨時離開的那個位置。
手中的請柬化為碎屑塵埃,湮沒於夜色中。
他有些遺憾的想,這『學府一日游通行證』還真是一次性的啊,原本還以為有了個能隨意穿行學府與滄涯的法寶。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達到那樣的境界。隨便蓋個印就是能讓人破開萬里空間的法寶。
這時的殷璧越沒意識到,經過這一天在學府的頓悟,他考慮的問題已經是『什么時候能達到亞聖境』而不是質疑自己是否能達到亞聖境。
一百個凝神境的修者中,或許四十個會想怎樣能入『破障』,二十個會想什么時候入『小乘』,五個會想『大乘』境是什么樣子呢。但幾乎沒有人會揣測聖人的修為。
殷璧越沒想過這些。現在他只是以為,勤耕不輟的修煉便已經足夠了。
不用問,不用等。
這是潛意識里的自信。
不會用自我質疑浪費時間,用反復揣測消磨意志。
他右手握上了劍柄,抬頭看去。
似乎沒了雲陽城里高樓廣廈的遮蔽,滄涯山的月色更為清冽些。
依稀能聽到林海中樹葉沙沙與松濤陣陣,鷓鴣不時啼鳴,愈發顯得夜色空曠寂寥。
白天在學府,劍尚在鞘中,鋒銳的劍意卻噴薄而出的手段,他無法再用出來。
那是心意所至,可遇不可求。
卻給了他很大啟發。
他在院中站了一夜。黎明時分,周身都浸在晨露的氤氳濕氣里。眼神卻愈來愈亮。
他想,已經找到了用劍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