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的刀名作『斷水』,這名字不是他起的。
他覺得刀就是刀,不需要有什么名字。
這名字是世人送給他的。
那一年燕行出山門不久,在東陸荒原上,見渭河氣勢恢宏,滔滔穿原而過。幸甚至哉,於是順河而行。一路上氣息節節攀升,走到大河中游時,入了小乘境。
他破境太過輕易,氣息太盛,以至於令一位遇見他的長輩很不高興。
那位抱朴宗的長老,讓一干仆從將大輦放下,屈尊降貴一般從輦里走出來,隔著河對燕行訓話,
「你是誰家的後生,簡直粗鄙無禮,與前輩相逢為何不斂息?如此狂傲自大,修行大道也走不長遠!需知『抽刀斷水水更流』,『天道路遠如泥途,苦厄無人渡』。現在的年輕人!有一點力量就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以後總要跌跟頭!」
這番話聽上去像是長輩的訓誡,卻充斥著滿溢的詛咒與怨氣。
燕行心想,這真沒道理,隔著一條河,我的氣息就算外露也不可能沖撞到你,何況你的境界還略高於我。
這個人既沒教過他,也沒養過他,現在卻端著長輩的架子教訓他。
這讓他想起了師父說過的話,
「不是所有修為高、活的久的人,都有前輩高人的風范。總有那么些人,他們越強大,就越自大。活的越久,就越怕死。這種人最見不得年輕人鋒芒畢露,那會讓他們感到盛年不再的難堪與挫敗。」
然後看著他感嘆,「老夫年輕時就沒少遇見過,老夫的三個徒弟中,你最像老夫,以後少不得也遇見這種人。到時候記得,打的過就打,打不過也要氣死他。」
最後劍聖總結道,「年輕人總要露些鋒芒。」
可惜這時段崇軒還沒入門,不然只需三言兩語就能氣死對方。
這時的燕行很年輕,但也有自己的方式。
既是少年,既然不喜,就要拔刀。
燕行拔刀直斬!
斬的不是河對岸的人,而是滔滔渭河!
三千巨浪平地起!
對岸人的真元磅礴而出,在河岸上空與巨浪對沖激盪!
水勢直沖雲霄,一日不絕。河岸兩邊如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引來很多人來到荒原之上,但是小乘境的戰斗,人們只能遠遠遙望。
等到河水重新落下,那些人震驚的發現,渭河的河道竟從此斷開,分流成了兩路。
少年的刀已經歸鞘了,衣衫徹底被河水打濕,額前的黑發淌著水。
這時看著他的人們,都不會覺得他如何狼狽,反倒心中也生出無限快意來。
「家師衛驚風。」
這句是回答對方前一個問題,『你是誰家的後生?』
「什么『抽刀斷水水更流』,我不懂這些。」
未盡之意是,我斷給你看。
這個傳言的後續沒人知道,因為故事到這里已足夠精彩,足夠讓一位少年強者成名。
他一刀砍斷了渭水。
讓一條河從此分流改道。
於是他的刀便叫斷水。
這樣一位人物,面對抱朴宗半步大乘的長老,都敢拔刀斷水。
此時卻躲在葉城北郊外的樹林里,用著自己完全不擅長的陣法,謹慎的躲避著一位境界低於他的青年。
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很慘的事,慘的很有意思。
不止段崇軒,連殷璧越都開始有些好奇,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行很不情願的講了他與青麓劍派少門主的恩怨。
半年前,燕行來到南大陸,為了容城酒窖里的『醉留仙』。
他游歷已久,認識他的酒友都知道,燕行醉的越厲害,眼神就越清明。醉態全無,除了滿口醉話。
他從晌午喝到入夜酒肆打烊,不用真元化酒,早已醉了。但是步履沉穩的走在街上,誰也看不出來,這時他早就雌雄不辨,人畜不分了。
正好與青麓劍派的宋棠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