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殷璧越徹底清醒的時候,是七天後的深夜。
他的真元在體內順著經脈運行了一周天,覺得從未如此神清氣爽。經脈更寬,真元也更加凝實。
左臂的傷口完全不疼了,只有些癢,應是在長新肉。
原本破障初期的境界,竟然直接到了破障中期。
床邊的洛明川笑了笑,「師弟醒了?可還有不適?」
在跳躍的暖黃色燭光下,他的面容被鍍上淡淡的光暈,眼里的笑意也似是被燭光點亮。
殷璧越突然覺得臉上燒起來,「不曾,反倒還升了境界……師兄,我睡了多久?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他下意識垂下眼,避開洛明川專注的目光,卻看到了床邊被握住的手腕。
自己方才竟然一直沒察覺到。
是睡多了人僵硬感知也遲鈍了,還是這幾天始終如此,時間一長就習慣了?
想到這里,殷璧越覺得臉上更燒了。
洛明川倒是笑的坦盪,「七天,現在是子時三刻。」
殷璧越從床上坐起來,「睡得久了,骨頭有些僵,我想出去轉轉。」
「好。」洛明川順勢松開他的手。很自然的俯下身,將床邊的雲靴拿過來,似是要為他穿上。
殷璧越趕忙道,「師兄,我真的沒事了。」一邊搶過來,自己穿上了。
他想出去轉轉,一方面是因為躺的時間長了確實不舒服,另一方面也有清醒之後發現不在自己屋子里,睡著洛明川的床的尷尬。
推門而出的時候,洛明川也跟了出來。什么都沒說,給他加了件披風。
帶著寒意的晚風一吹,臉上的熱意褪去,殷璧越站在庭院里,回想起那天比斗的事。
瓢潑大雨中,他拿著倚湖劍向天斬出『青天白日』,破了鍾山的風雨圍城,但劍勢太浩大,以至於真元和神識都嚴重透支。洛明川上來扶他,迷迷糊糊的,話嘮好像喂了他一顆丹葯。
再後來,幾天的半睡半醒。依稀記得是洛明川以自身真元為他不斷滋養經脈,化開葯力。這次境界提升,有在戰斗中感悟良多的成分,也是因為話嘮的丹葯品相太好,更多還是洛明川七天的照顧。
想明白這些,殷璧越開始唾棄自己。
師兄夜不能寐,無微不至,那樣勞累。而自己醒來的某個瞬間,居然還想了些有的沒的,實在太不應該了。
君子坦盪盪,師兄弟之間情義深重,實在不必在意什么虛禮。
是的,殷璧越清醒的時候,腦海中一閃而過許多問題,比如誰幫忙擦的血跡,身上這樣干爽,還換的新道袍,大了一號,肯定不是自己的,應該是師兄的吧……
殷璧越唾棄完自己之後,看著洛明川,誠懇道,「師兄,承蒙盡心照顧,無以為報,只能……」
只能什么?
他突然覺得這話再說下去有點奇怪,又說不上哪里奇怪,噎了一下,「只能以後有機會,也照顧師兄!」
對!就是這樣!
洛明川眼里笑意漸深,「應該的,當不得謝。以後……會有機會的。」
兩人站在樹下說了些話,晚風徐徐,月色正好。殷璧越是沒有什么睡意,但想到洛明川這么多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便強行送他回房去了。
到了第二天,天光破曉,段崇軒從屋里出來,正看見自家四師兄提著劍往外走。像是要去練劍。
不由驚喜道,「四師兄,你起來了,感覺怎么樣?……誒,師兄修為似是又有進境!」
殷璧越原本還打算練完劍回來再找話嘮,此時笑起來,
「感覺很好,確實有突破,還要多謝你的丹葯……你現在也起的早了,果然比以往勤奮許多。」
話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什么謝不謝的,師兄說的哪里話……」接著感嘆道,「師兄都突破了,我自然也要更努力,不然壓力大啊!」
「還有鍾山,聽青麓劍派那邊的消息,也突破了。一下子到了小乘境。這真是……」段崇軒沒想到什么合適的詞,最後重復道,「壓力大啊。」
殷璧越笑了笑,「鍾山本來就距小乘只有一線之差……你只要勤勉修行,將來……」
這時院門外響起叩門聲,並同時自報家門,「青麓劍派宋棠攜師弟來訪,多有叨擾——」
段崇軒神色微驚,顯然是沒想到說什么來什么,一邊上前去開門,將人迎進來。
來的正是宋棠三人組。
五個人在院中見過禮。先開口的卻不是宋棠,而是剛入小乘境的鍾山。
他身上氣勢極盛,並非有意外露,只是突破不久,尚不能收放自如。
他看著段崇軒,鄭重道,「此番突破,多虧段道友丹葯相助。只是我身上尚無一物可償,願立下心血誓,來日以報……」
說著行了一禮,他如今修為要高段崇軒兩層,行禮動作卻極端正,絲毫沒有不自在。
段崇軒側身避開這一禮,懂了他的意思,連忙擺手打斷,
「別別別,千萬別!就是一顆丹葯,我兜里多的是!高興都能當糖豆吃!」
這話卻是胡扯了,他離家的時候,他爹給了他五顆保命。天下間現存的總共也不過十顆。
但他給了出去,並沒有施恩圖報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給。
宋棠道,「興善寺醫修來看的時候,說是服用了一顆『龍雲丹』。」
殷璧越聽到這里心中一驚,他猜測是極好的丹葯,卻沒想到這么好。
一顆『龍雲丹』,筋脈斷裂也能治,葯勁強到沒受傷的人吃了它,還會承受不住葯力而爆體。
但他不會再說感謝的話,只是在心里默默記著。
程天羽小孩子心性,雖然以前和段崇軒吵過架,但轉頭就忘了。此時聽段崇軒這么說,還怕他不知道這丹葯的珍貴程度,
「我下山時師父也給了不少好東西,但都比不上『龍雲丹』,不能以次充好來誑你。你想想,有什么想要的么?」
作為青麓劍派亞聖周遠道的徒弟,宋棠三人身家富足,但是昨晚湊了一下,發現竟然湊不夠一顆丹葯的價值。
折花會相遇以來,段崇軒也算對他們三人的性格有些了解。現在更是知道他們絕不會接受白得的好處。轉念一想,對宋棠正色道,
「我不要任何報償,只有一事相請宋少門主,但若是感到為難,大可不必答應!」
宋棠笑道,「但說無妨。」
段崇軒輕咳一聲,「我三師兄燕行的事,我也聽說了……他說話口無遮攔,是他的錯。我先替他賠個不是。他一時醉酒,絕無故意辱沒少門主的意思,事後他也萬分悔恨。不敢請少門主既往不咎,只請日後遇上時,先不要動手,聽聽他如何說。」
殷璧越也想起來自家沒譜的三師兄,與段崇軒一道向宋棠行了半禮。
『人更甜』什么的……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