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登山(2 / 2)

殷璧越向前走去。腳下的石階被歲月磨損,山路崎嶇蜿蜒,前路是一片雲霧茫茫。

他走了很久,身後有聲音隱隱傳來,「山道已開,請九位勝者登山折葉——」

山腳下的眾人看著白發少年的背影不斷縮小,最終仿佛與雲霧相融,幾不可見。

排在前十的其余九人才開始登山,依次與山道邊的四位前輩見禮。有的還會聽取教誨,受贈登山禮。

登山禮只是錦上添花,並不是死規矩,是否賜下都出於前輩的自願。

洛明川作為第二個登山者,行禮之後踏上山道,步伐走的越來越快。

到了第三人登山時,已經看不到他的影子了。就連山下眾人也只見他身形一晃,不知到了雲霧中的哪里。

殷璧越已走到了山道的盡頭。

路兩邊不再有繁茂的山林,風中多了凜冽的寒意。灌木地蘚也隨著高度增加變得稀疏,更因為氣候寒冷而凝著白霜,□□的山岩間偶爾長出挺拔的松柏。

山勢驟然險峻起來,怪石嶙峋,再沒有砌好的道路,只能靠自己攀爬。

他不由想到,這樣陡峭的山,上面真的會有一片湖么?

這樣冷的地方,真能開出蓮花?

這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師弟。」

他一回頭,看見洛明川站在青松下,就像站在雲霧浩渺的滄涯山。

殷璧越笑起來。

不管前路有什么,總歸是有人和他一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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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的葉城金燈代月,與萬里之外的中陸雲陽城驚人的相似,同樣是白晝為市,盛景不夜天。

掌院先生正在看天。

即使城中燈火再輝煌,也無法干擾他看向星星的視線。

在他的眼里,世間再沒有比星空更美麗,更有意義的事物。

無數個夜里,觀星對他來說是一種享受。

但是今天不一樣。

今夜他坐在院中的石案邊,晚風拂過他的峨冠博帶。他看著夜空,臉色微白。

遙遠到不可觸及的天外宇宙,明亮程度不相上下的兩顆星星,愈行愈近。

一顆星星表面在燃燒,像是不斷噴吐火焰。黑色的火焰,蘊藏著磅礴而可怕的力量。另一顆星星覆蓋在冰霜之中,卻有藍色的光芒透射出來。

光輝交融,這畫面看起來很美。

但不該是這樣。

按照計算,近到這種程度,就會開始相斥,開始爭輝,並以其中一顆隕落為結果。

掌院先生廣袖輕拂,石案上多出了一個圓形的陣盤。

材質像是經年的檀木,卻有玉石一樣溫潤的光澤。陣盤上刻著很多交錯的線條,看似雜亂無章。

在他指尖下,那些線條開始飛快交織流動起來。

雖然已經多年沒有什么計算需要他動用陣盤,但他的動作絲毫沒有生疏。

作為站在世界最高峰的幾人之一,他了解更多這個世界的規則。

整片星空是一個整體,每個星星的軌跡不是獨立的,牽一發動全身。只是星星的能量不同,對星空的影響程度也不一樣。

但是這兩顆,擁有著難以想象的能量。換言之,這兩個星星的變化,將會導致整片星空、整個世界的變化。

掌院先生的目光很專注,雙手的動作越來越快。卻沒有一種計算方式能給他答案。

陣盤上的線條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變化著,在普通人眼中,只能看到虛晃而過的白影。

他越算越心驚。不,不可能。怎么會錯,哪里錯了?

神識劇烈消耗,一息之間便有恆河沙數在腦海中劃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計算仍在繼續。

這是一種很危險的狀態,甚至已經陷入了迷障。

漸漸的,他不知道自己在算些什么,只是心中執念越來越深。冷汗如雨浸透全身,識海劇痛震盪不休。卻不知道如何停下,也無法停下來。

他注視著陣盤,眼里赤紅一片。

「錚——」

一把短劍破空而來,狠狠釘在陣盤上!

掌院先生猛然噴出一口血!

他醒來了,無盡的後怕才涌了上來。

剛才自己竟然入了障。

他怔在原地,看著沾染鮮血的破碎陣盤,久久不能回神。

然後驀然抬眼,就見院牆外,夜色中,有人影立在藏書樓的飛檐上,衣袍在夜風中高高飛揚。

只有的模糊黑影,他也認出了這個人。

不由想起,即使學府的一花一葉都瞞不過自己的眼,這人還是要來便來,要去便去。

再看陣盤上,哪里是短劍,不過是隨手扔來的半片灰瓦。

卻直直釘入『天演盤』中。毀了一件天下能排進前十的法器。

峨冠博帶的儒士站起身子,擦干嘴角的血跡。

輕輕撣了一下衣袍的下擺,方才的狼狽頃刻間盪然無存。

他看著立在飛檐上的人影,微微笑了。

「好久不見,衛驚風。」

今夜的學府一如既往的平靜。

後舍里的學子們酣眠好夢,夜書樓微黃的燈火影影綽綽,微冷的露台上有人冥想打坐,小樹林里的野貓蜷在落葉堆上低嗚。

沒有人知道有一位大人物來到學府。

但是他來了,天地知道,明月知道!

於是群星避退,萬千月華照進雲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