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想起剛才自己那句『我不是個好師父』,覺得太酸了,反要徒弟來安慰他。於是大手一揮,「走了。」
他帶人從雲端一躍而下。
「啊——」
毫無防備,高速下落帶來的失重感讓殷璧越大叫起來。呼嘯的風聲伴著劍聖的大笑,貫穿耳膜,只覺心臟都要跳出來。
最終在他能提起真元之前,下落停止了。
殷璧越白著臉大口喘氣。
就聽劍聖問道,「刺激不?老四,你看,生活處處是驚喜。」
……我收回剛才的話。qaq
他們仍在雲霧中,腳下不是真實的土地,綿延的山嶺卻能看的一清二楚。
夜色已深,寒風吹散青山間的雲霧,隱隱有淡銀色的流光覆在那座最高的山峰上。
那是陣法催發的光輝。
與夜空秋月無邊相映,顯得很美。
殷璧越回過神來,想起這一路的方向,「我們現在……在橫斷山?」
劍聖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橫斷山上有抱朴宗。
抱朴宗有一座護山大陣。
雖不是興善寺那般,從百萬年傳承至今,但它與山勢靈脈和為一體,開啟時由四位大乘境的長老壓陣,亞聖主陣,更可借橫斷山天然之力。
殷璧越不知道師父為什么來這里,但心中隱隱猜到幾分。
他現在想看師父會如何破陣,而且是威勢催使到全盛時期的陣法。那定然是地崩山摧,風雲變色。
然後劍聖帶他下去了。
什么事也沒有發生。他們站在了山巔,就像站在自家後院。
殷璧越愕然,又覺得仿佛理應如此。
聖人就該這樣,要來便來,要去便去。
哪個陣法能困他?
山巔不止有他們兩人。還有一位老者,站在嶙峋的山岩上。
風滿袖袍,仿若搖搖欲墜。卻淵渟岳峙,氣象恢宏。
余世回過頭來。
看見神情漠然的衛驚風。
他年輕的時候常想,自己不該與衛驚風活在同一個時代。
如果劍聖不在世間,他便是最高的山。
他站在橫斷山上,萬里山河都在腳下。
只要他願意,甚至可以看到浮空海上的波瀾,南邊青麓山上的竹樓,東陸光也照不進去的深淵,北皇城連綿一片的金色屋頂。
這些都不如他高。
但劍聖回來了,誰還會記得世上第二高的山峰是哪座?
余世目光微寒。
衛驚風沒有看他,而是轉頭看向身後的徒弟,
「你看,就是這個老匹夫,老夫不在的時候沒少使手段。你現在打不過他,為師先替你出口氣,等你以後出息了,再自己把場子找回來。」
劍聖語氣太平常,就像商量晚上吃什么。殷璧越聽得怔住。
余世面色更冷,他袖袍被狂風灌滿,高高鼓起。
陣法光華大盛,如天上的明月落在了橫斷山間,而在九天之上,濃雲翻涌,雲中透出恢宏的威壓。
陰影愈來愈大,殷璧越才看清那是一個劍的形狀。
巨大的劍影籠罩整座橫斷山。
那是余世的八卦劍。
但劍聖沒有拔劍。
狂風和沙石也吹不到他身前。他從廣袖下抬起手,遙遙一指。
就像順手而為。
上一刻還在酒暖花深的春袖樓里喝酒,這一刻就能站在萬山之巔的橫斷山上出手。
因為對於衛驚風來說,這兩件事沒有難易之別。
只是前者快樂些,後者有些令人不耐。
巨劍虛影碎裂。明月破陰雲而出。
余世從山巔跌落。
萬仞絕壁,深不可見底。
劍聖轉過身,「走了。」
就像來時一樣,清風明月,殷璧越與師父乘風而行。
「師父辦完事了么?」
「還沒有。」
「那我們現在去哪里?」
「去中陸。」
殷璧越想,這真是他人生中最劇情宏大,跌宕起伏的一個晚上。
說不定能把天下的大人物都見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