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1 / 2)

這些年都在做什么?這個問題很好回答。

但衛驚風想到的不止是近百年。他想起了西河村邊的大槐樹,春袖樓的浮生歡,雲陽城里的一夜大雪,滄涯山上的雲和風。

劍下殺過的敵人,門下收來的徒弟。

最後他答道,「百年前,李土根算到隕星淵開始飛速擴大,我便下去看看。」

「那里……有什么?」

殷璧越還記得在興善寺,他和洛師兄闖入困住了觀的佛堂,師兄的幻境里,就有隕星淵底。

劍聖淡淡道,「是魔物。生生不息的魔物。」

「有辦法除掉它們么?」

殷璧越心中一沉。魔物他只在典籍上看過。不同於魔修尚有人的心智,低等魔物只知道吞噬活物的血肉,並且無痛無覺。

「沒有。道魔大戰以後,死的人太多,天地間生死平衡被打破,又遭天劫。天流火,地裂淵,戾氣在深淵下積累,孕育而生了魔物。」劍聖放下劍,「百萬年過去,已經成了氣候。魔物飢餓到一定程度,就會出來覓食。即使沒有莫長淵轉世,它們也快該出來了。」

「所以%e,那些東西殺了還能長,治標不治本。」

師父果然在做一件大事。即使他做這件事情沒什么人知道。

如果這百年沒有劍聖三番五次入深淵,只怕世道早就亂起來了。

衛驚風似是猜到自家徒弟在想什么,起身朝船艙外走去,「都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

他站在船頭,江上大雨傾盆,風波如怒,「可是天下誰比老夫更高呢?」

衛驚風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好人,他劍下的亡魂無數,公認的不講道理。也自認沒有什么『苟利天下生死矣』的覺悟,如果可以,他更喜歡天天睡覺喝酒,看君煜練劍。

但事情來了,逼到眼前,別人做不了,他就去做,理所應當。

「李土根算到了道魔大戰時留下的劍冢方位,地脈與隕星淵相克,老夫下去一趟,把里面的劍氣引出來,能封一半的深淵。」

「真的有劍冢?」

殷璧越一直以為劍冢只存在於傳說。萬千正道修士戰死在大戰中,屍骨被魔息腐蝕,只有劍留下。無處埋骨,卻可埋劍。後來不是沒人想去碰運氣找一把神兵,但百萬年過去,也不曾有人找到。

「有,只是那上面有個陣法,諸聖時代留下的,到現在也有七成威力。一般人過去,別說破陣,連方位都看不出。」

「師父要去多久?」

「不好說,辦完事兒就回來。」

殷璧越覺得自己太沒出息。

聽到這句的瞬間,眼眶竟然酸了。能讓劍聖說出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這種話,其中凶險可想而知。

劍聖斥道,「一個兩個都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都去學學你大師兄!老夫是去辦事,又不是去送死!老三還不如你,還說要跟老夫一起去,去了能干什么?找死添亂?!」

殷璧越深吸一口氣,「師父,我們在滄涯等你。」

這樣一件決定世界未來走向的大事,卻只能由劍聖一個人承擔。因為他站的太高,竟然連一個能比肩的人都沒有。

未免太殘忍,太不公平了。

可這世間事何曾公平過?

無形的屏障驟然消失,滔天風雨嘩嘩的打下來,冷風深入骨髓。

衛驚風站在船頭,孑然自立,廣袖浮在江風中獵獵飛揚,抬手間自生萬丈豪情,

「老夫是何等人物!老夫的胸懷能容天地!」

他又低下頭,神色忽有幾分寂寥,「天地卻容不下我。」

劍聖平生快意恩仇,來到這世間開啟群星時代的序幕,轟轟烈烈。要離開時,也不能黯然退場。

他毀興善寺千百廣廈殿宇,去抱朴宗重傷亞聖余世。兩件大事震驚天下。仇是清了,羈絆卻還在。

他拿起手中的劍,垂眸端詳。

『春山笑』和『秋風離』自鑄成之日起,就是一雙劍。

可是人在秋風中,聚散不由我。

殷璧越站在師父身後,聽見一貫略有散漫的聲音在江風中起伏,「老四,我教你的不多。這次一去,怕是也趕不上給你加冠了。」

修行者的加冠禮,都是由師門長輩主持。是對弟子長大成人的認可,也是對未來修行大道的祝願。

劍聖回過身,手上多了一個烏木冠,「你年紀雖然不到,可眼下也該到時候了。」

到了成長擔當的時候,到了直面風雨的時候。

殷璧越跪下來,俯身端正的磕了一個頭。劍聖將他的白發攏起,收進冠中,動作還有些笨拙。

殷璧越扶了扶冠,站起來又行了弟子禮,就算禮成了。

沒有祝詞,沒有掌聲,沒有看客。只有夜雨孤舟,駭浪浮天。

劍聖看著他笑起來,持劍轉身。

殷璧越喚了聲『師父』。